“高等教育必须进行创新，为教育提供新的模式，这将会降低教育成本，而且有益于维持一个丰富的可互动的学习环境。”在对全美校长会议进行总结时，美国加州大学河滨分校校长铁莫西·怀特如此写道。

　　从这里我们可以隐约看到，在美国，除了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的需求之外，高等教育创新的驱动力还来自另一方面——经济问题。这不难理解，毕竟随着美国经济的萎缩，高等教育经费已经出现严重缺口，而要满足国家为高等院校设立的新的宏伟目标（让全国60%以上的成年人都能享受到良好的高等教育），教育成本的压力将变得更为巨大。当然，在铁莫西·怀特等人看来，简单地通过涨学费来解决问题是不可持续、不合理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愚蠢的。

　　而美国前国防部长、威廉·玛丽学院现任校长罗伯特·盖茨则有另外一个担忧：如果高校自身不能自己控制教育成本并完成提升学生毕业率，那么政府将会更多的插手，而这对于教育界人士来说是“必须要避免的可怕结果”。在丹佛的“全美公立大学协会”会议上，盖茨不无幽默地说，“根据我的经验，政府的动作历来像一条恐龙，每一次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笨重，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大坑，尾巴还会顺便打掉几棵大树。”

　　基于诸多考量，铁莫西·怀特等人认识到，要高质量地完成新时期高等教育创新的目标，亟需在教学模式上进行一场教育技术和学习环境的整合，而新一代信息技术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实际上，实践派们早已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尝试，比如麻省理工学院在十年前就开始开展网络公开课，全球访问量已有数亿次；比如一个孟加拉裔美国人萨尔曼·可汗创办的“可汗学院”至今已经开始了3500多门课，向全世界免费提供高品质教育；而凤凰城大学则率先将学校的主要教学活动设在互联网上，对学生进行网络授课。

　　截至目前，尽管将技术与教育相结合的先行者们仍然只能算取得了初步的成绩，但这种教育创新的前景可以说已日趋明朗化，也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教育专家们参与。他们相信，借助信息技术，传统教育将会被颠覆，新的教育模式将随之诞生。

学生进入“后课程时代”

　　在传统的高等教育中，大学课程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大学里，学生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固定的上课时间内赶到某个固定的地方，然后认真地等待老师驾临为其传业解惑。而在信息技术的帮助下，自成一体的传统课程将不再是学习发生的最重要的方式，学生们获得知识也将更多地通过探索参与、社会联系和独立思考。

　　具体来说，“后课程时代”的学生将能获得如下学习体验：

　　能者即可为师，通过社区互助来获得新知识。理论上来讲，信息技术可以将全世界各地的人都纳入网络社区，而在参与者众的网络社区中，学生很容易找到专业能力更强或者学习经验更为丰富的人当“老师”。通过与网络社区中的“强人”、“能人”互动，学生不仅可以获得所需知识，而且学习能力也能更快地得到加强。比如在美国的在线教育协作社区nanoHUB.org，其成员包括各个大学的本科生、研究生、教师以及各个行业的资深专家，而且NanoHUB.org还提供师生选配服务，促使学生、老师、行业专家间进行交流与互助。与此类似的还有公开学习网（Open Study），这个网站更多的是鼓励学生之间的互助，互助的形式包括网络聊天、BBS回答问题或者用演示板广而告之。

　　学习软件改变学习的“枯燥”属性。研究证明，学习中情感的投入（如惊奇，困惑，或敬畏）会增加学习者的努力和注意力，从而提高学习效果。在信息时代，各种各样的教学软件可以将课程内容游戏化，通过引人入胜的社区动漫式教学和智力挑战，让学生产生一种知难而进，攻克难关的快感。如此，学习不再是枯燥无味的事情，而是一个不断攻关不断探索的过程。

　　智能推荐，为学生提供个性化服务。中国大教育家孔子提倡因材施教，但要做到这一点却颇为困难，尤其是高等教育普及化后，“一刀切”的教学方式是社会主流。但在信息时代，因材施教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美国加州马鞍山学院开发了一套名为 SHERPA（高等教育个性化服务建议助理系统）的软件，能根据学生的个人特点为他们推荐适合他们的课程、上课时段以及可选节次；而奥斯汀琵里（Peay）州立大学使用的名为“学位指南”的课程推荐系统则更为智能，它不仅可为学生提供个人课程推荐，将来它还能帮助帮助学生选择适合自己的专业。

　　仿真模拟，拉近理论与实践的距离。在传统教学中，让学生在学习理论之余亲身参与社会实践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而在信息时代，技术可以很方便地实现设置模拟场景，让学生可以在仿真环境中或者现实世界的操作经验。比如，通过虚拟股票交易室，经济学学生可以参与股票“交易”；通过使用虚拟3D人体模型和模拟医护程序，医学生们能够很方便地进行各种操作。而一款叫做职业巡航（Career Cruising）的软件更是可以帮助大学生学习到更多的社交技能，从而为自己进行更精确的职业定位，从而引导学生进行更好的人生规划。

高校管理者进入“优质决策时代”

　　信息技术不仅造福学生，管理者也将从中获益良多。信息技术之于对高等教育管理，有着可以预见的巨大应用空间。

　　尽管优质管理的实现手段可能有千万种之多，但对于管理者来说，可用于预测发展趋势、发现潜在风险的数表分析仍然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客观数据得出的结论往往最令人信服。而在高教管理中，数表分析可用来跟踪并预测学生的表现，当学生的学习状况进入“不良”区域时，可及时提醒教师发现潜在风险并及时干预；数表分析还可有效地评估学校某项新制度的实施效果，从而让管理者们科学地取舍；数表分析也可为课程设置提供强有力的依据，让高校的课程设置日趋合理化.....而借助信息技术，数表分析将变得更加智能与普及。

　　普渡大学有一个“课程信号”（Course Signals）项目，通过对从课程管理系统或其他数据源采集到的数据进行特定分析，可以及时地发现学生的学习状况，并自动发送给相应的学生或教师。笔者获悉，使用“课程信号”后，普渡大学的每门课程和每个系部的学生成绩都有了较为明显的改善：在课程学习中使用了“课程信号” 的学生，比在相同课程中未使用过该工具的学生，获得了更多的良（B）与一般（C）的成绩，差（D）和不及格（F）概率大大地降低。在一个大班的本科生的生物学课程，B和C成绩有12％的改善，而D和F成绩有14％减少。

　　而卡耐基·梅隆大学的开放式学习项目（OLI）则可以对收集上来的教学反馈意见进行智能分析，从而帮助高校有的放矢地升级教材、改进教学设计，参与该项目的学生则显著提升。在学期末的统一测试中，参与OLI的学生比普通学生多学了33%的课程内容，而他们的原有知识基础却并无明显差别。

高等教育成本将大幅降低

　　我们已经知道，对于美国来说，高企的教育成本将正成为一个越来越沉重的负担，不仅让普通公民忧心不已，连奥巴马总统也要在大选前提倡“负担得起的高等教育”以争取选民的支持。如前文所述，认识到这一点的教育专家们才更加重视信息技术在高等教育创新中的中坚作用。那么，它为何可以有效地降低高等教育成本？

　　首先，信息技术可让资源在更大的范围内共享，均分之后的成本相较而言将变得“微不足道”。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独立于时间和地点的信息存储、下载等功能让高校间的资源可以很方便地实现共享。这些资源包括数字化图书、数字化学术资料等等电子内容。

　　例如，哥伦比亚大学和康奈尔大学的图书馆进行了名为2CUL（ 绰号，发音为“Too Cool” ）的合作项目，将两所高校图书馆的藏书进行数字化和共享。2CUL不仅倡议包括许多领域的共享库存服务，如数字图书、收藏集目录开发、工作人员的专业知识和经验等，而且也致力于通过发展技术基础设施，使合作伙伴能提高图书、数字文件传递等电子资源管理能力。哥伦比亚大学和康奈尔大学相信，这个共享服务将改变图书馆系统为双方提供双赢，同时运营成本也会大幅降低。

　　海西图书资料集团（Hathi Trust）为资源共享提供了另一个例证。截至2011年底，这个由六十多个美国高校图书馆的和一个欧洲的研究图书馆集体所有的大型数字资料仓库，已经纳入近1000万册电子书，其中27％属于公共领域的图书。

　　高校间的共享资源甚至能涵盖昂贵的基础设施兆兆网格（Tera Grid）是一个进行网格计算[1]的基础设施（高性能计算资源，数据库，工具及实验设施），总共汇总了十一所院校的资源。而iLabs则是一个可以通过互联网访问的在线实验室的集合，通过这个系统，学生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间均可进行实验室试验。

　　其次，借用信息化技术提升办事效率，也可最大程度地避免不必要成本。在美国，在校大学生经常会因为不能完全弄清自己的学分要求，为保险起见会修多余的学分（通过低效学分转换或多修的学分），同时，学生也可能会稀里糊涂地修与自己的学位毫无关系的学分。一项全国性的调查显示，若将这些不必要学分带来的冗余成本进行结算，每年的冗余浪费大约是30亿美元；而那些对学生完成学位毫无关系的各种学分成本每年超过70亿美元。而夏威夷大学使用的明星（STAR）系统，则可指导学生进行相对精准的学分转换，最大程度地为学生节约学习时间和学习成本。

　　另外，电子化办公的实现，不仅可以减少由纸张等办公用品、办公地点和大量办公人员带来的高成本，而且可有效地提升学习和工作效率以压缩成本。以美国使用较多的羊皮纸（Parchment）为例，它可以让用户存储教育资料、发送申请学校所需的教育证件和成绩证明，在网上轻点鼠标即可完成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减少时间成本和办事成本。

教育模式创新的“催化剂”

　　“作为创新模式的催化剂，信息技术可能导致原有教育模式一系列的分裂，取代，增强，排除以及反相作用”——哈佛商学院教授克莱顿·克里斯滕森提出的“破旧立新”理论如是说。随着信息技术越来越被用于高等教育的实践中，该理论正在得到现实的印证。

　　众所周知，传统高校的许多活动往往限制有着固定地址的校园里，其实践主体则往往是单一个体，比如教师，这样的高等教育模式已经延续了上百年。而今，信息技术正在将这些活动进行拆解，并重新组合，在此力量作用下，传统模式正在被逐渐瓦解和取代。

　　比如，爱达荷杨百翰大学就不再全盘复制传统的高校教育模式和固有机制，而是大胆创新。该校数以千计的不便住校的学生可以接受网络教学，再加上在诸多课程中适时地使用网络技术，从而大大地降低了课堂成本，学生要缴纳的学费亦大大降低，修完整个学士学位学生仅需花费7800美元，这仅为爱达荷州其他院校的四分之一；杨百翰大学还使用与其他学校不一样的校历，让学生可以有更多的灵活时间；完善教师奖励制度，大力支持教师采用互动教学模式，同时鼓励校际合作和创新。

　　无独有偶，美国另一所著名学府美西州长大学也有选择性地对学校的传统功能进行适度的拆旧装新。比如，该校将本科生住校时间降至6个月，其他时间，学生可通过网络自主完成学习计划；针对学生的考核，则有综合能力考试取代传统的学分制；而教授们也不需要再编写课程内容，只需确定最佳课程即可，具体的课程内容可由学生根据实际情况确定并完成。在日新月异的信息技术帮助下，这些改革措施实施起来并非难事。

　　在高校之外，提供与传统教育截然不同的高教服务的社会组织也喷涌而出。比如可汗学院、YouTube视频网站上提供的网上教学视频和学术讲座，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点击这些课程获得高等教育服务；而向前网（Going On）则将学习社区与社交网络（如Facebook）打通，为用户提供学术交流和社会参与的平台。

　　这些组织的出现，让教学机构提供高教服务得以集成，为致力于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群提供更优质和更个性化的专业服务。与此同时，这些社会组织将极大地改变依托于高等教育的商业模式，比如，在YouTube上看教学视频是完全免费的，学生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必须观看YouTube上各色各样的广告，而在传统教育体系中，学生必须为学习付出高昂的学费。

　　信息时代已经翩然而来，我们的社会、我们的学生对高等教育提出了新的需求，高等教育要实现它的使命，打破旧有规则与体系或许已经成为不得不进行的事情。笔者以为，在新时期，只有果断且明智地利用现代信息技术，走出传统教育体系的束缚，才能实现真正的具有时代内涵的高等教育创新，实现教育革新的根本目的。

　　正如美国高等教育技术协会执行长戴安娜·奥布林格在她的一篇著名文章中所写的，“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并不是没有足够的信息技术，而是我们能否不断淡忘传统经验。如果我们现在开放思想，把我们固有的传统信条视为教育环境中的假定命题，而不是流传百世的基业，那么我们就能创建出等高教育的崭新模式和蓬勃事业，我们将跟上时代的步伐。”（编辑/胡新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