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趋“下流化”的社会结构底部,谁将“迎接”堕落了的中产阶级青年呢?
笔者身边的不少朋友没满三十岁就成天怀旧了,看《老男孩》、《致青春》等哭得稀里哗啦,还有好多人形容自己的工作就是“混吃等死”,丝毫看不到年轻人的朝气。某种程度上,笔者感觉80后这一代人已经未老先衰。
当然,作为80后的一员,笔者也能完全理解这种“未老先衰”的情绪,当80后从大学毕业,怀抱理想迎面撞上了社会,但在打拼了几年之后,才发现想要在这个畸形的社会实现自我价值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不仅如此,甚至连过一种“小富即安”生活的目标几乎都成了镜花水月。也就是说,这辈子连成为一个平庸的中产阶层都那么难,遑论理想。你说80后们除了怀旧还能做什么?
80后这群人,年纪大的已经三十多岁,最小的也有二十好几,不少都以有房有车的中产阶层为毕生奋斗目标。电视、报章、网络时时刻刻都在灌输给走上职场的年轻人“布尔乔亚”的生活方式。但那些想跻身成为“布尔乔亚”的年轻人,几年之后却都突然变老了。
变老的原因是因为在社会压力之下,如今的年轻人已愈加“下流”。此处我借用了学者三浦展在《下流社会》一书中的说法,所谓的“下流”,依照三浦展给出的定义乃是指“下流社会将取代中产阶级”的情况。
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随着制造业的不断壮大和日式资本主义的崛起,“全民中产”成为日本民众心中数十年的“情结”。在泡沫经济时期,日本民众对社会“中间”层的认同,竟然高达九成以上。
但由于来自经济上的压力,加之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差距的不断增大,占日本一亿人口左右的中产阶层,在随日本经济起飞而经历“崛起”之后,近一二十年却开始向低收入、低工作热情和消费意愿的“下流”阶层分化,人们不再以“中产”自居。三浦展描述邻国日本的景象,也被不少人视作中国中产阶级如今面临的现实。
作家梁晓声90年代赴日本访问时,就曾注意到日本人大部分从来不把自己形容为“中产”。原因很简单,中产一词当中,“中”字代表收入的中等水平,而“产”字则主要代表个人不动产或存款。实现前者并不十分困难,但若要拥有自己的“产业”,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在日本,一位大学里的教授月薪不过四五十万日元,而即使在中小城市买下一处住宅,也需要至少六七千万日元,相当于一位教授十几年的收入。因此,日本四十岁以下的夫妇,拥有房产者其实也极为有限。“中产”的认同感,也就无从说起了。
按照三浦展的统计,1975年日本的社会各阶层在阶级归属感上无甚差别,但到了1995年则出现了显著的变化,大约占全体人群中10%的超高收入人群认为自己属于上层阶级,自认为中产阶级的人增加到57%左右。经济高速增长时代的日本,“全民中产”不仅是阶级认同感,也是生活的现实。但到了“泡沫经济”破灭之后,认为自己属于中产阶级的人在不断减少,下层阶级的认同感在不断增加。
对于中国的新“中产”而言,所谓的产业,也不过是改革开放后近一二十年才有的事。但近些年不断飙升的房价加上车贷、子女教育费用以及日常开销的压力逐年加重,让这个刚刚做上了“中产”梦的中等收入阶层成了名副其实的“夹心阶层”。
中国前些年虚假繁荣的“泡沫经济”,给了人们不切实际的生活幻想,而当经济泡沫破灭,沙滩上尽是裸泳者的时候,触目惊心的现实会击碎任何人的“布尔乔亚”迷梦。
如此,人们自然也不会产生出多少中产阶级的认同感。这是很可悲的一个事实,中国的“中产”们既无法享有上层社会的巨大财富,但内心却又对有闲阶级的生活心向往之,他们创造财富的同时却更多地承受着通货膨胀、社会保障缺失、高生活成本等等压力。种种压力汇聚为一股强有力的水流,将中产阶级们从社会阶梯的中间部分向下冲刷。
一位北京三十来岁的公司经理曾对统计调查人员说,他并不认同自己属于“中产阶级”的说法,因为“我给自己买一个80块钱以上的东西都要考虑一下。在有的小区停车,超过半个小时就要交5块钱的停车费,那我就会在半小时内把事情办完。我觉得交5块钱划不来。我的衣着没有任何名牌。我穿的都是工作服。没有时间,没有兴趣。我的理解,中产阶级应该个人资产200万以上,500万以下。他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愿意干他也可以很舒服,像我们现在还是在为生计奔波。”
这就叫“伪中产”,披着中产和白领的一身皮,却整天操着屌丝卖白菜的心。
在日趋“下流化”的社会结构底部,谁将“迎接”堕落了的中产阶级青年呢?答案是社会的底层——占人口绝大多数的贫穷阶级。今天的中国社会,很类似于泡沫经济破灭之后的日本,笔者指的相似性主要还不在经济上,更多是指的集体的心理结构上。
三浦展描述日本的“下流”青年的普遍想法时写道,“与其考虑将来的事情,不如快快乐乐过现在的生活”,因为“即使努力学习,然后进入好学校或好公司,将来生活也不会有多大差异。”这难道不也是今天我们眼前的现实吗?没有未来,没有理想,没有出路,剩下的只有怀旧——毫无意义的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