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上海世博會中國國家館與台灣館創意總監姚開陽，經常參與中國大型工程標案（圖：姚開陽提供）

　　我是做主題樂園、博物館、博覽會主題與場館、影院規畫的，算是文化創意產業的領域。我們參與中國大陸的大型國家工程已經有十多年的經驗，包括上海世博會、中國科技館、中國航海博物館等。身為一個台商，有機會與各國設計與工程公司同台競爭，看到許多有趣的事情，也觀察到台灣與大陸之間整個產業環境的變化。

　　我曾經臨時接到通知要在兩天內飛到上海參加一個國家級博物館的概念設計國際標，不免懷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歐美廠商如何能趕到？當天我一早到達現場，發現來自美、英、法、德、義的廠商代表竟一個不漏，早已正襟危坐在等候，我至今還弄不清楚他們是如何能在兩天內買到機票從萬里之外飛來中國的。

　　其中一家美國公司是我們這個行業的翹楚，當年在台灣有個項目想請他們來談，光是協議提供商務艙來回機票與五星級酒店這件事就花了好幾個星期，但看來他們今天是自費來的、沒有任何條件的、而且是隨傳隨到的。

★市場形勢比人強 老外隨傳隨到

　　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落差？道理很簡單，大陸市場大，讓老外產生很多想像空間，這是形勢比人強。

　　這個項目我們與幾家歐洲設計公司共同得標，當概念設計工作告一段落時大家都在等，接下來呢？業主說下一階段只開國內標，老外嘩然！大家想像中的大陸龐大市場，難道只能做區區的概念設計？我後來才理解，對於這一點，大陸政府其實是心裡有盤算的，他們認為中國缺乏的是好的創意，這是老外的強項，至於實做國內還是可以的，外來和尚並沒有優勢，因此他們要的只是創意，拿了方案後面就沒有你的事了。

　　這一點和台灣做公共工程的習慣不太一樣。台灣廠商喜歡統包，亦即設計帶工程一起做，認為既方便又省錢，不過這是有問題的，因為設計帶工程類似球員兼裁判，法律上通常不允許一家公司前後通攬，但因台灣市場規模小，大家習慣如此，也就見怪不怪。在台灣設計往往被當成爭取工程業務的手段，設計價值被嚴重低估甚至免費贈送，然後從工程的溢報材料費差價中賺回。

★監理角度看事情 利潤壓到最低

　　台灣廠商來大陸接業務若用同樣的觀念就會產生嚴重誤判。大陸一樣有設計與工程不得由同一家公司承接的法律規定，由於大陸大型項目多為政府背景，因此這項規定更被嚴格執行，其後果就是：若不能在前面的設計賺到足夠利潤，就不要奢想從後面的工程賺材料差價的暴利來補回，因為兩者根本不應該有因果關係。所以當台商滿臉愁容對大陸官員說：「不讓我接後面的工程我怎麼回本？」時，大陸官員同樣用迷惑的表情回應：「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

　　即使有機會承包工程，想要藉之補回設計沒有賺到的利潤也未必能如願，我們在上海世博會做中國國家館中心大電影院工程總承包商時就有這樣的經驗。在大陸大型工程一定有監理公司，監理公司對成本控管可能比你還熟，所有的材料設備實際進貨價格甚至買多少數量可以打多少折扣他都一清二楚，把所有可以藏私房錢的角落都給掃的一乾二淨。而且他對創意設計沒有熱情，完全從項目管理與財務監理的角度看事情，因此能把承包商的利潤空間壓縮到最低，只能賺取政府規定幾個百分點的管理費，若是管理不良還可能虧本。看起來很不盡情理，不過話要說回來，做工程的本來就只能賺管理績效的錢，憑什麼去賺客戶大量採購的折扣與創意的加值利益？

★設計標案立獎金 轉移知識產權

　　其次，大陸被認為不尊重智慧財產權（大陸稱做知識產權），這話也不盡公允。大陸的設計標案往往會設立獎金，譬如第一名到第三名從幾萬到上百萬人民幣不等，但同時參與投標的廠商必須簽署同意書，若入選方案權利就必須轉移業主，而且不得棄權。簡單說，就是入選方案的智慧財產都是他的，但他不是白拿，他可是有付你錢的。當然可能有人認為這錢太少不足以買斷他的創作，那對不起，你就不要來投，來了就要簽同意書不得反悔，否則沒收押標金。公不公平見仁見智，但一個願打一個願捱，沒有人強迫你非來不可，但基於對大陸市場的憧憬，全世界所有一流的設計公司絡繹於途，沒有人因為這樣而打退堂鼓，這就是大陸市場的現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