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南非内政部长塞雷（Bheki Cele ）和南非警察署（SAPS ）称，截止当地时间7 月13 日晚，持续多日的骚乱已造成至少72 人死亡，1234 人被捕，其中豪登省长马库拉（David Makhura） 和夸祖鲁- 纳塔尔省长齐卡拉拉（Sihle Zikalala） 同日分别证实有19 人和26 人死于骚乱。

导火索和深层原因

此次骚乱的导火索，是79 岁的南非前总统祖马（Jacob Zuma ，2009-1018 年在任）被捕。

祖马是非国大进行反种族隔离斗争时“狱外斗争派”的元老，他精力充沛，性格粗鲁，在草根大众中有庞大而稳固的支持群体，但始终是个争议人物。早在当选总统前就曾于2005 年分别被控强奸亲属闺蜜和涉嫌军火交易腐败，险些锒铛入狱。他参选南非总统曾引发非国大“狱内派”（指和曼德拉Nelson Mandela 一样曾长期在白人种族隔离时代坐牢）和“狱外派”、“上层派”和“草根派”的严重对立，最终“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耆宿曼德拉站队祖马（曼德拉本人是“狱内派”，且和“上层派”关系较好），才让他涉险当选。他就职后同样不消停，20016 年被法庭指控18 项贪腐罪名，2017 年被控公款私用，2018 年又被检察机关分别指控12 项与前述军火交易相关欺诈、1 项敲诈勒索、两项腐败、1 项洗钱指控。他和印度裔商人古普塔三兄弟（Atul 、Ajay & Rajesh Gupta ）的“瓜田李下”更“不清不白”。对上述指控，祖马一概否认，并将之归结为“美欧国家的栽赃陷害”。

由于卸任后的祖马始终强硬拒绝出庭作证，今年6 月29 日，南非宪法法院以“藐视法庭”罪名判处他15 个月有期徒刑。祖马的儿子爱德华（Edward Zuma ）一度手持木棍在恩坎德拉私宅门口救中国拘捕，而他的女儿杜布兹雷（Duduzile Zuma-Sambudla ）则在社交平台持续发布“抗争”号召。

7 月8 日深夜，祖马离开私宅，向警方自首，几小时后以“抗议”为名的骚乱开始在德班、索韦托等地街头爆发，并迅速演变为无序的骚乱和混乱。

南非当局对此似乎措手不及：拉马福萨直到11 日才姗姗来迟地发出“有序示威”的无力呼吁，翌日，他下令部署2500 名南非国防军（SANDF ）士兵帮助警察平息骚乱，并扬言“此举足以让我们所有南非人如释重负”，但局势显然远未得到控制。

南非国家安全部长德洛德洛（Ayanda Dlodlo） 将骚乱归咎于“祖马政府雇佣的特工蓄谋已久、精心策划”，并扬言“彻底查究”，而祖马的追随者组织——“祖马基金会”（Zuma Foundation） 则反唇相讥，指责拉马福萨政府“不负责任的‘政治猎巫’行为，导致了毫无必要的混乱和暴力”、“把祖马放了早就没事了”。

更多分析家认为，尽管最初的街头事件可能与亲祖马势力有关，但事态激化至此，原因却是深层次的。

种族隔离制度结束后，“彩虹国”经济和社会发展长期停滞，祖马时代虽然贪腐盛行，但仰赖一系列宏大“烧钱”计划，草根阶层感觉尚好。打着“复兴经济”、“革除弊政”旗号上台的拉马福萨清算了祖马一系，却对经济和就业形势的低迷束手无策。今年第一季度，南非失业率达到破历史纪录的32.6% ，青年失业率更达骇人的46.3% ，贫富分化问题也更加凸显，而拉马福萨“牺牲经济稳疫情”的选择既未能“稳住疫情”，又令经济和就业雪上加霜，在这种情况下，拉马福萨不顾各方质疑，执意对祖马“穷追猛打”，反倒激起广大黑人草根民众的逆反心理，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南非政府的拙劣应对则加剧了混乱和危机。

许多分析家指出，骚乱发生之初，拉马福萨和几个关键部门动作迟缓，任由能力单薄的警察对付乱局；姗姗来迟的军队不但人数少（相对于“在约翰内斯堡街头都不大看得见”的2500 名军人，去年为应对新冠疫情，南非政府居然往街头部署了7 万大军），而且装备不当——他们都配发了真枪实弹，士兵面对雨点般的石块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开枪，惟恐开枪后形势失控，重蹈2009 年和2012 年“排外风潮”时覆辙。

更让人无语的是，直到7 月13 日，包括警察部长塞拉和国防部长恩卡库拉（NosiviweMapisa-Nqakula tok） 在内的政府要害部门负责人仍坚称“军警任务完成出色”，拒绝任何宣布紧急状态的建议。

接下来会如何

7 月12 日，经过长达10 小时的听证会，南非法庭宣布推迟执行对祖马的有期徒刑裁决，“继续听取证词”，“祖马基金会”发言人曼伊（Mzwanele Manyi ）发表强硬声明，继续要求立即释放祖马，而主要反对党——南非民主联盟（DA ）则表示，将继续推动对“祖马一伙”的司法追究。

至于经济、就业等深层次的问题，政治争斗各方似乎都选择了回避——反正他们都解决不了。

原本12 日应完成为20 万人接种新冠疫苗的政府承诺，但在骚乱影响下“欠账”达5.4 万之多——南非是非洲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但疫苗接种率迄今不过5% 左右。

在新冠疫情爆发期间，南非货币兰特是新兴国家货币中表现较稳定的，但本周迄今已累计下跌逾3% ，创4 月初以来最低汇率。7 月13 日，花旗银行（Citi ）宣布，已大幅减持原本重仓持有的南非长期政府债券和南非兰特仓位，理由是“社会动荡可能持续”，花旗银行发言人科斯塔（Luis Costa ）表示，“我们认为最近这些不行事态发展可能对拉马福萨政府产生进一步影响和重要后果，最严峻的事，非国大业已因此分裂，且似乎难以凝聚任何共识”。

在祖马自首当天，一贯支持逮捕他的英国广播公司发表社论，欢呼“此举至少证明，南非的民主还活着”。几小时后迄今所发生的一切似乎表明，倘若另一些被众多南非人认定同样重要的要素——就业、生存、平等、安全，等等等等濒临“死亡”，民主即便“健在”也无济于事，且最终也将被丛生的“并发症”所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