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大国竞争中,美中关系的这两大趋势受到较少关注。首先是美国和中国的整体国力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差距不断扩大。其次是美国和中国之间持续紧密的相互依赖,即使是在两国日益激烈的竞争中也是如此。即使在围绕脱钩的言论和行动最受关注的经济问题上,贸易和投资数据仍指向深度相互依赖的方向。这些趋势将影响未来几年中美之间的竞争。
随着美国在国际体系中的单极地位的减弱,欧盟、俄罗斯、印度和日本等大国在国际体系中的作用重新受到关注。这些国家都有庞大的人口或强大的经济或军事力量,但正如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的布鲁斯琼斯所观察到的,只有美国和中国同时具有这些属性。
未来,美国和中国可能会继续在国际体系中占据权重。两国在全球经济中日益增长的作用主要是由两国的技术部门推动的。这两个国家有独特的特点,其中包括世界一流的研究专业知识、深厚的资本池、丰富的数据和极具竞争力的创新生态系统,两者都从围绕技术中心的集群效应中受益匪浅。例如,在全球约4500家涉及人工智能的公司中,大约一半在美国运营,三分之一在中国运营。根据普华永道(PricewaterhouseCoopers)的一项研究,到2030年,人工智能预计将为全球经济贡献15.7万亿美元,美国和中国将占据其中的70%。
美国和中国一直在不同程度上将其经济收益重新投资于新兴技术的研发,这将继续推动两国向前发展。
与此同时,中美之间的双边竞争也在加剧。即便如此,日益加剧的双边摩擦至少还没破坏这两个大国几十年来建立起来的深厚相互依存关系。
在经济领域,尽管两国继续采取措施限制对方,但贸易和投资关系依然重要。中国加强了对中企融资的监管,并强调提高技术“自给自足”的必要性。美国官员寻求限制美国投资流向与军事或监控领域有关的中国公司,并试图在围绕敏感技术的供应链上进行脱钩。
尽管如此,美中贸易和投资关系依然强劲。2020年,中国是美国第一大商品贸易伙伴、第三大出口市场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国。2019年,对中国的出口支持了美国约120万个就业岗位。大多数在华经营的美国公司都表示将长期致力于中国市场。
美国投资公司也跟随全球趋势,增加了在中国的投资。荣鼎咨询(Rhodium Group)估计,美国投资者持有1.1万亿美元中国公司发行的股票,截至2020年底,中美双向股票和债券持有量高达3.3万亿美元。
中美相互依赖的另一个领域是知识生产。正如美中技术专家马特·希恩指出的,“随着中国人才和资本的崛起,美中两国之间的技术交流现在发生在私营企业和个人之间。”两国领先的科技公司一直在对方建立研究中心,阿里巴巴、百度和腾讯都在美国开设了研究中心,就像苹果、微软、特斯拉等美国主要科技公司也依赖中国的工程人才一样。
在科学合作方面,《自然指数》(The Nature Index)将两国的联合研究列为世界上学术成果最丰富的研究。2015年至2019年,美中科学合作年均增长10%以上。即使在疫情全球蔓延之后,美中专家在过去一年的合作也超过了过去5年的总和。100多篇合著文章出现在领先的科学期刊上,两国学者还经常在以科学为重点的研讨会和网络研讨会上共同露面。
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和中国所涉利益的规模可能会促使双方对如何管理两国关系保持清醒。美国的政策重点不太可能是寻求“打败”中国。相反,会将重点放在在国内和与国外的盟友一起采取措施,以加强美国对中国的长期竞争力。
美国和中国之间由贸易、金融、科学和学术联系构成的密集网络,使其很难在伤害对方时独善其身。正如乔·奈(Joe Nye)所写的那样,“美国可以将像华为这样的安全风险与其5G 电信网络脱钩,但试图限制与中国的所有贸易代价太大。即使打破经济上的相互依存是可能的,我们也无法将生态相互依存分离开来,这遵循生物学和物理学的规律,而不是政治规律。”
拜登可能会利用中国带来的挑战来刺激他的国内议程。不过,他不是一个理论家,也不太可能用永久的黑白分界线来描绘世界,从而限制自己的灵活性。拜登团队知道,如果不与非民主国家进行务实沟通,就很难在气候变化、流行病和全球经济复苏等全球挑战方面取得进展。
美中关系近期不太可能出现重大改善。与此同时,除非发生不可预见的戏剧性事件,否则两国关系也不太可能演变成彻底的敌对。
全文翻译自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原文标题“The “new normal” in US-China relations:Hardening competition and deep interdepend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