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做了一次核磁共振（MRI）。结果发现导致这次检查的症状并无大碍，但意外发现我患有听神经瘤（acoustic neuroma）。

这种神经瘤生长缓慢，有点像我们很多人皮肤上长的痣。然而，这个瘤的位置长得相当不是地方，它位于耳朵内部深处的神经上。这是一种良性的、不会发生癌变的脑肿瘤。

随着听神经瘤逐渐变大，它们会导致听力、平衡或面部肌肉控制能力的缺失。我的听力已经开始下降。我的平衡能力可能也略有损失，不过我的动作一直谈不上敏捷，因此很难确定。我必须异常小心，特别是当我沿着陡峭狭窄的阶梯爬上这个讲台的时候。

幸运的是，听神经瘤变大的速度非常缓慢，每年仅增长数毫米。有时候它们会停止生长。如果诊断出来的听神经瘤非常小，我们可以等待一段时间观察其增长趋势，也可以选择放射治疗或手术切除。

因此过去五年间，每年我都得有一两次躺到核磁共振诊断仪里，让它在我周围嗡嗡作响地拍出大脑像片。到现在为止，我的听神经瘤很幸运地没有变大。

因此，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件事呢？此前我曾经提到从这段经历中汲取了四点感悟，这些感悟或许有助于你们度过此后的大学之旅。

1、首先关乎我们如何谈论难题。

我很感谢第一位告知我患有神经瘤的医生。他说我得回到医院，因为他的同事发现了“一个可能已经存在很久的良性肿瘤。”

他当然可以用一种同样科学的表述方式告诉我罹患一种可能致命的脑瘤。我很高兴他没有使用后一种说法。即使采取更为温和的模式，这也是一个很难处理的消息。

你在普林斯顿接受的教育质量将取决于你是否具有意愿和能力参与到涉及敏感和困难想法的对话之中。获许你无需探讨任何逆转患者生命的医学诊断，但你肯定需要谈论非常重要和满怀情感的话题，例如种族、性别和正义。

我希望你们在课堂内外都能接受这些讨论。在你们的讨论过程中，我希望大家牢记，重要的不但包括我们所述的内容，还有我们表达的方式。

如果我们能够与他人坦诚相见、设身处地、互相尊重地交流，那么即便在表达强烈反对或不受欢迎的想法时，我们也能做到最好程度的相互学习。当然，谁也不可能始终如一做到尽善尽美。我们应该希望别人原谅我们所犯的错误，我们也要准备好原谅他们所犯的错误。

2、其次是关于科学、制度和客观性的价值。

为了应对听神经瘤问题，我需要相信很多神奇之事。

我得相信嗡嗡作响的电磁波能够安全地拍下位于大脑深处肿瘤的精准像片。我得相信医生们无需检测即可得知肿瘤是良性而非癌变的，因此我们得以静观其变。一旦神经瘤开始生长，我得相信医生能够通过精确放射疗法在不伤及身体的情况下医治肿瘤。

当躺在MRI检测仪里，我心想自己生活在一个科学昌明的时代是多么幸运。我还庆幸自己懂得一点科学知识，信任那些生产设备和照顾我的机构和医生。

我希望在普林斯顿接受的教育将提升你们的科学素养和能力，从而支持和改善我们公民组织体制。这些组织极其需要你们的关注。

例如，科学为我们提供防护新冠病毒的安全有效的疫苗，但我们的人民却毫无意义地失去生命，因为他们不信任科学和政府。受益于科学素养和参与公民组织的能力是一种馈赠，我们应该予以精心呵护并与他人分享。

第三我们生活中那些难以启齿的挑战

在我撰写这篇演讲词前，只有十个人得知我患有神经瘤。保守秘密的原因在于我担心一旦得知自己身患脑瘤别人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或许你也有类似体验，当别人发现你的某些事情，他们会产生何种想法。

听神经瘤患者为数甚微，但每个人都有着难以启齿的弱点、痛苦和挣扎，无论他/她看上去如何令人刮目相看、正气凛然或沉着淡定。

当你应对这些挑战时（普林斯顿求学期间你同样会遭遇挑战），提醒自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有帮助。校园里的其他人同样会面临困境，我们希望可以为你们提供支持。

反之，当你与周围其他人互动时（这不但包括其他学生，还有教职员工，甚至是学校管理层），我希望你记住，他们可能也面临着你看不到，或尚未打算或无法分享的问题。

这种状况是我们人生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我们需要善解人意地彼此相待的众多原因之一。

4、由此我们得到第四个启发：谦卑

我清楚地意识到，无论获得多高成就、付出多大努力，自己都有可能被一个既不能看到也无法控制的微小病变击倒在地。默默扩展的病变最终令我无法在你面前站立，也无法向你致以微笑。

我希望告诉你们，这些对自身弱点的洞察，连同不幸中万幸的庇佑以及经历的医疗奇迹，让我得以回味生命中的每个时刻，并且对萍水相逢的每个人产生深切的同理心。

我没有那么好。我还是会像其他每个人那样，变得沮丧、恼怒、琐碎和抑郁。

然而，当自我反思之时，我的病情提醒自己，生活中我们所做的一切，包括我们得以加入普林斯顿这种特殊地方，不但取决于天赋和努力，还在于关爱他人和纯粹的运气。运气差之毫厘，好坏结果或谬以千里。

我还发现自己拥有全新的理由来欣赏人类的韧性和奋斗精神。我们所有人都具有软弱和不完美的一面，但与此同时我们能够摘星揽月，成就大业。这种集软弱和勇气于一身，令人瞠目结舌的组合也部分反映了人类的复杂境况。

我们分享这一切！我们不分种族、国籍、宗教、性别或政治信仰地分享这一切！我们超越所有导致我们四分五裂的因素来分享这一切！

脆弱和抱负同样的结合激发出本校的使命。普林斯顿大学是一个社区和高等教育机构，在这里那些不完美和具备韧性的人们彼此支持、学习、成长、弥补缺憾、通过学术、服务和艺术追求卓越。

共同合作的召唤以实现我们的最高愿景，这就是为什么要让来自五湖四海的你们汇聚在这里一起应对或细微或宏大的各项挑战。

今天，我很高兴、实际上欣喜若狂地看到你们加入这项使命之中。因此，面对普林斯顿2025届和2024届新生，今年返校的每一位本科生、研究生、教职员工，我想说：

欢迎来到普林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