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拜登首次以美国总统的身份在联合国发表演讲。在演讲中,拜登描述了其就职8个月后,他的政府经过战略调整后终于建立起来的外交政策大框架:美国在阿富汗和中东的20年“无休止战争”(relentlesswar)结束后,要开启一个“持续外交”(relentlessdiplomacy)的新时代。
拜登强调“外交”取代武力冲突的必要性,指出世界面临重大转折点,所面对的一系列大问题——新冠疫情、气候变化等,只能通过各国合作来解决,哪怕这些国家利益不尽相同。拜登表示赞成大国竞争,但“不寻求新的冷战”或把世界分割成僵化的集团。
前不久,美国正式从阿富汗撤军。不管这次撤军多么匆忙、混乱,但终究结束了这场“最漫长的战争”,从而也结束了美国在9/11恐袭发生后引领开启的“反恐时代”。阿富汗撤军,从“有意向”到真正实施完成,经历了差不多10余年时间、三任总统——有民主党总统也有共和党总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两党的共同看法,也是多种因素和发展趋势的综合作用结果。随着拜登在全世界面前正式宣布“无休止战争”结束、“持续外交”的建立,进一步确认了这些因素和趋势。
战争耗费大量财富,成为债台高筑的美国沉重的经济负担。战争高花费,再加上有2500多名美军因为这场战争而阵亡,引发国内民意强烈不满,也成为政治对手之间相互攻击的工具。驻阿富汗美军爆出各种负面新闻,且20年战争期间各种“有意无意”造成的阿富汗平民对美国的国际形象有害无益。
最重要的是,美国政界越来越多地强调,所谓“大国威胁”——“中国挑战”、“俄罗斯挑战”等,才是美国面临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紧迫的挑战——所以奥巴马、特朗普、拜登都曾多次发表对俄敌意言论或制裁俄罗斯,所以奥巴马执政后期“重返亚太”、特朗普政府期间对华日益强硬、拜登公开表示将中国视为“极端对手”。对于阿富汗撤军,拜登在多个场合明示暗示重大意义之一就是把更多资源投向对中国、俄罗斯的应对。
“持续外交”开启,美国政府的外交政策从“大国博弈”这一角度来说,是对9/11事件前美国全球战略的回归。而策略和手段就是拜登刚刚在联合国大会演讲中所强调的“重返世界舞台”,这也和拜登竞选时、就职后所多次宣称的“美国归来”相呼应——不仅仅是从特朗普这个非典型总统的执政岁月“回归”到原本的路线,也是从“反恐”回归到联合盟友、与对手竞争,以巩固美国领导地位的战略重点。当然,世界与20年前已经大不相同,美国的做法、别国的应对和国际形势的呈现,都不可能是完全的“昨日重现”。
首先,拜登表示“不追求新冷战”,虽然没点名,但显然主要在说和中国的关系,基本可以置换成“有底线的强力竞争”。再结合近年《国家安全战略》到拜登历次演讲以及美国近来在涉及中国问题上的一连串动作,对华竞争是美国下一阶段外交政策的一大支柱。但是,在应对气候变化、合作抗击疫情乃至反恐等特定方面,美国会与中国接触、合作——从孟晚舟终于恢复自由可以回国、两国气候官员交流、美国取消旅行禁令默认中国疫苗、阿富汗撤军期间美中高层频繁联系等都可以看出。美中元首第二次通话则和“不追求新冷战”一样,反映了美国不打算把中国放到“敌人”的位置上。全球某些议题合作的问题上,美国对俄罗斯的态度也类似。
第二,强调“持续外交”和“重返世界舞台”,美国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在表态会坚持巩固盟友关系的路线,而至少在拜登(民主党)执政期间,意识形态将是美国的重要工具。围绕这一点,美国近来也是动作频频:不顾“核扩散”的指责建立美英澳三边协议、考虑扩大“五眼联盟”、推动“四国会议”向军事联盟方向发展,以及宣布并筹备今年年底的“民主峰会”。当然,北约这样的传统军事联盟现在“离心力”不小,但美国也没放弃。比如,美英澳核潜艇协议签订后,拜登和愤怒的马克龙通话“承认错误”,就是“尽量不把盟友推开”的例证;只不过“铁杆”与否,美国心里是有计较的;而“欧洲盟友”们,各自心里也是有各自考量的。
第三,外交战略重点的转向,从地缘政治布局来说,其实可以简化为从“中东”到“印太”;围堵的显然是中国。阿富汗撤军后,美国航母几乎立刻就进了南海;也几乎立刻就放出了对台湾驻美机构更名的风声。美国还与日本印度澳大利亚针对中国发表联合声明反对所谓“挑战海洋秩序”;而与澳大利亚达成的核潜艇协议针对谁自然又是不言而喻。而越南、菲律宾等国与中国纷争的背后,常常也有美国的影子,这一点以后只会更明显。美国着力输出的,不仅是区域军事竞争,也是区域安全观,以达到既加强美国在印太的“存在”,又减轻其所承担的区域安全风险的目的。
从本土恐怖主义方兴未艾到债务违约风险频频重来,美国目前面临的主要挑战其实还是在国内;美国着力要解决的,两党用来争夺选票的,也主要是疫情控制、经济复苏等国内议题。与此同时,拜登政府确立了新的“持续外交”战略,调整全球布局,一个重要目的也是希望“外交”能好好地与“内政”打配合。但回归“大国博弈”是不是重拾民意、回归“往日荣光”的正确路线,短时间内可能还难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