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一个学生的笔记火了，她在小红书笔记里直言自己被监视了。
原来老师给她们发了一种特殊的笔。这支笔叫做智慧笔，或者叫点阵笔，当你用这笔在特制纸张上写字时，字迹会实时记录在系统后台。
我找了一个点阵笔的动图。（非上文案例）
点阵笔是高科技产品，可以智能生成学生的作业报告，也就让暑假从此变得不一样。老师可以通过笔迹实时监控学生做作业的情况。如果学生做太快了，老师那边会报警。如果学生做太慢了，老师会在群里提醒学生注意效率。可以算是“科技改变教育”的典范：
这条新闻并非孤例，一个学生表示自己也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一只小小的笔，能做到为了学生好，也能为了老师好，实在不容易。但我反而觉得这笔挺恐怖的。因为一旦用了这种笔，老师对学生的监控就从课堂上的时间变成了全天24小时。本来在学校之外学生还有一些缓冲时间，结果也被“赛博高科技”给抹杀了。当暑假作业需要及时上报后台，这就意味着他们被教师“看管着”，暑假的自娱自乐也就被限制了。而且，作业写得不好，老师会马上知道；缺交作业，老师更会立刻知道，以及报告家长。对他们来说，一只小小的笔的出现，意味着快乐的暑假消失。试问，谁身处其中不感到苦恼呢。学生首要任务是学习。学生应该按时按量完成作业。——这些都是绝对没错的大道理，但这绝不意味着学生应该每时每刻被看管着，没有一点偷懒的自由。如果一切都按照最“正确”的道路去走，没有一点缓冲空间，其实也挺让人心里发毛的。更别说，按照《个人信息保护法》，未成年人的信息属于敏感个人信息。这样搜集、使用大数据分析未成年人的信息是否合规，可能也要打一个问号。
可惜的是，这些智能教学用具因为实在好用，正在越来越多的地方推行。
再往前翻，还有更为智慧的监控学生的方式。杭州某中学在教室里装了“天眼”，这种摄像头可随时捕捉学生表情。根据系统显示，该校的课堂表情数据是这样的：
中性：2284次；
高兴：1081次；
难过：320次；
愤怒：11次；
害怕：0次；
反感：433次；
惊讶：124次。
高中生不能瞌睡，不能嘻嘻哈哈，不能愁眉苦脸，就算不想学，也只能摆正姿态做冥想状。
你怕不怕？你不怕的话，得知你开小差后的父母怕不怕？这样的技术被叫做“智慧课堂”。问题还是那个，一个在课堂不能自由掌握自己表情，不能自由分布作业时间的学生，真的能提高成绩吗？也许只是解决了学校教学设备购买的问题，或者班主任不再需要出现在教室后门罢了。
如果监控就能提升成绩，那还需要名师辅导做什么？如果监控就能稳定学生成绩，那需要经年累月的题海战术做什么？每一个学生都是一个具体而丰富的人，用机器人才能适应的水准去测试他们，显然违背了“因材施教”的原则。更何况学生在课堂里很难不走神。说到这里，我们又不能对一个机器系统发脾气。我说它侵犯了我的隐私，它说一切为了我好；我说它浪费了数字资源，它说技术会不断改善，而家长和孩子们是很难以个人名义去抵制这些AI技术。只会陷入“别人家孩子怎么没你事多”的道德困境。
02.
一支监控字迹的笔，一个监控表情的教室，在打工人看来都是小事。因为他们进入职场后发现，你的所有细节早就被盯着了。一家游戏研发公司在每个工位上都摆放了摄像头。
摄像头对着电脑屏幕，便于查看员工操作行为。
面对大众的质疑，游戏研发公司的回应很强硬：“我们员工自己都没有意见。” 公司说这是为了防止泄密，可以理解，但全身被监控包裹的氛围实在令人五味杂陈。在这个意义上，“学会与监控和解”成了打工人不得不拥有的职业技能。你当然不需要一蹴而就地学会这项技能，完全可以通过学习下面这些步骤，循序渐进地掌握。让公司查看自己的上网流量数据，看你是不是想跳槽，看股票大赚还是小赔。
让公司通过坐垫，看你上了几次厕所，喝了几杯咖啡。
让公司通过智能设备记录的外出活动轨迹。以及最新的新闻：为防泄密，公司在员工手机装监控软件，获取员工的短信、文件、照片、微信信息。
你要是去质疑公司，公司就会回复，其他人都没有意见，怎么就你事多。这时候，先进技术不但不用于提升生产力，反而成为了限制员工自由的工具。工还不能不服气。你要是再有意见，还有第二句话等着你：“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至于那些看似传统的监控手段，一旦花心思也可以玩出新花样来。比如下面这一块神奇的工牌。可以完美查看员工个人、团队成员行动轨迹；可以完整监听员工的一切言语；可以精准测体；可以加强员工之家的竞争，提升他们的“攀比心”。
不过我怀疑这样的技术真的开发出来了吗？因为这已经达到《黑镜》第一季二三集的缝合水平了。它的攀比心功能，完全可以当做点数，变相刺激员工达成KPI，第二集这么诠释的。它的无限跟踪功能，完全可以当做记忆芯片，掌控员工的一切信息，第三集如是说。不止如此，它的存在意义也超出了《黑镜》的内涵。因为有了这样一块工牌以后，员工肯定把公司当作家。不然他还能去哪里呢？
所有这些技术都离不开“智慧”二字，当然你依然是一个工具人，以前是不带感情地学习，现在是不带感情地工作。最后甚至要不带生理地搞业绩。请记住，如果你对公司忠诚，那么你的如厕时间有且只有3秒钟。
03.
2017年，柯洁迎战AI阿尔法围棋时被打败，人们说AI太可怕了。后来，一份权威报告显示AI将取代7500万份工作，人们也说AI太可怕了。
这些其实离私人生活还有一些距离。那么我们真的不用担心监控渗透到毛细血管里了吗？一位微博博主，住在北京，最近他遇到了一个难题。社区要开展智慧平安小区门禁系统的授权工作，根据一份通知显示，他这样的住户需要“规范录入本人照片、姓名、证件号、住址、联系方式、房屋证明（房产证或租房合同）等信息。”
他理解不了录入房屋证明信息的必要性，于是与社区工作人员据理力争。“这有什么法律依据吗？这有什么红头文件吗？” 工作人员拿不出来这两样，只能用“指导意见”“实施方案”“建设规范”“采集规范”搪塞过去。博主当然没有被说服，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博主质疑的是授权的问题，所谓的智慧门禁系统还有一个泄露信息的问题。比如门禁刷脸时，数字哨兵会显示你的全名，这有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的。只是常常没有人去抗议。因为我经历过，所以知道有时候自己拥有查看相关文件的权益。
一些住户，他们住在只能刷脸进入的小区，他们还会去起诉，让自己的合理诉求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因为他们实在受不了这种让你的生活一览无遗的行为。更出格的行为还有：
不过这时候普通人更难躲开了。所以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忽略人工智能短暂成了智障的过程吧。不然呢？难怪乎一位中国互联网的代表人物会说：“我想中国人可以更加开放，对隐私问题没有那么敏感。如果他们愿意用隐私交换便捷性，很多情况下他们是愿意的，那我们就可以用数据做一些事情。”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们总是被强行植入在监控中呢？
理由说来也简单，怕你不自律。不好好学习；不好好工作；不按时遵守社区的规范。
这些机械地将AI用以监控一个人，还责怪他们“意志力薄弱”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推卸责任。更别说一些行为触犯法律了。我们本来以为科技会让我们更自由，会让我们这个过得更好，但没想到就是一些科技的发展，反而让令人受到更大的桎梏。我们被每时每刻都被盯着，穿不穿衣服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小学生失去了暑假自由和成长快乐，打工人失去了工作活力，住户们失去了个人隐私后，科技又在日新月异进化，这才是现实的荒诞。别泄气。或许可以辩证地来看：
那种科技与人友善相处的生活，对于我们来说，追赶空间广阔，大有可为啊。
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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