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到最“高尚”的目的
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
“政治目的在于增加或巩固权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掌权者可以挣脱道德的缰绳,不择手段滥用政治权术而毫无底线。”
这便是马基雅维利为掌权者提供的一套专制独裁统治的行动指南,“马基雅维利主义”的核心思想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不道德”“非正义”的政治思想之恶,支持并怂恿掌权者狂放不羁地对待权力,为充满野心的政治家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大麻,蛊惑他们热衷法西斯独裁统治,终而成瘾成性。
墨子“非攻”,孔子“勿施于人”,摩西“十戒”,皆是“性善论”基础上对某种“限度”或“底线”的持守,是道德的缰绳。马基雅维利却认为“所有人都是邪恶的”,在“性恶论”前提下,宣扬的是冲破底线,挣脱这个道德缰绳,“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为了达到最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
所以,马基雅维利给君王的建议是:不受任何道德准则的束缚,只需考虑效果是否有利,不必考虑手段是否有害 ,既可外示仁慈 、内怀奸诈,亦可效法狐狸与狮子,诡诈残忍均可兼施。
除了对道德的蔑视,马基雅维利给掌权者贡献的统治权术还包括:注重实力,独揽大权,精通军事,善于使用暴力。不图虚名,注重实际,宁蒙“吝啬之讥”,不求“慷慨之誉”。
这和早于马基雅维利1800多年的韩非思想有着相似之处,皆从“性恶论”出发,得出“暴力论”“独裁论”的建议,所谓“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最高当权者要牢牢独揽“法”之大权,要独握赏罚“二柄”而“自用”,不假予任何人。
不同的是,韩非法家思想是“专制独裁主义”一条道走到黑,而马基雅维利本人却有着巨大的价值分裂,其思想也便是摇摆不定。
马基雅维利是向往崇高的,他认为,相对于专制制度,民主制度独具避免错误决策的优越性:“与君主国相比,共和国有着更强盛的活力、更长久的好运,因为它有形形色色的公民,能够比君主更好地顺应时局。只用一种方式做事的人,绝不会改弦易辙,如果时局已变,他的方式不再适用,他也就覆灭了。”
但马基雅维利又是冷酷的:“一切武装的先知胜利了,没有武装的先知失败了”,向往共和与民主的他却觉得共和国也需要君主国的过渡来奠定基础,于是,他献出了震惊世界的《君主论》。
在《君主论》中,马基雅维利清晰认识到民众身上的强大力量,他认为君王宁与公民为伍,也不与贵族为伴,正如司马懿所言:“得民心者可为天子,得天子心者可为诸侯,得诸侯心者只可为大夫”。
马基雅维利以公民权利为核心提出一系列观点,要求统治者保障公民的自由生活和安全生活,不应随意侵犯公民私域;君王的慷慨只是掠夺了民众财富来取悦民众,比慷慨更有用的是减税;阶级和谐和“共同的善”,公民与政治家要为共和国的共同目标而奋斗。
然而,马基雅维利却相信这个世界尽是群氓,而群氓天生有服从他人的倾向。他提议统治者应用伪装和欺骗迷惑人民,当人民不习惯自由生活时,掌控国家更容易。所以,专制权力需要的是残酷而非道义。
他认为,人类愚不可及,都是“忘恩负义、心怀二志、弄虚作假、伪装好人、见死不救和利欲熏心”的,因此,利他主义和公道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统治者治国理政时,只能寻求人民的敬畏而不是爱戴。
马基雅维利认为君主需要的是残酷,而不是道德公义。应像狮子那样残忍,像狐狸那样狡诈。他认为:“慈悲心是危险的,人类爱足以灭国。”“一个君主被人惧怕比起被人爱戴更为安全些",但有时又有必要让人民相信君主是"集美德于一身的人"。
也就是说,统治者在公开场合应表现出爱民如子和仁慈宽厚的样子:惩罚人的事应让其他人去干,然后嫁祸于人,找替罪羊,避免自己受到国民的谴责;奖赏别人的事应当亲自出面,以免让下属行私惠;给人恩惠要一点点地来,让他有盼望;给人打击要一下致其于死地,不让他有报复的可能。
同时,马基雅维利还给君主建议,应当绝对控制武器精良和素质优秀的军队,"任何人只要有他自己的装备精良的军队,就会发现无论时势如何骤转,他自己总是处于有利的地位"。另一面,君主还要经得起孤独的煎熬,"最危险莫过于意气相投的人"。所以,应当怀疑一切人,组织耳目对之暗中监视,网罗党羽排除异己,设置职权相互牵制。
总之,为保住君主的地位,采取一切手段都是允许的。
相较于韩非的“法、术、势”,“马基雅维利主义”确定无疑属于一种现代思潮,但又是一种拒绝形而上思考的、简截了当的政治权谋术。在现代政治思想史上,这种任由君王施展权术的政治理论,也被视为政治与道德分流作为。
讽刺的是,一个民主制度的崇拜者,却为无数专制者所效仿。一个政治生涯的失意者,却成了众多政治强人的心灵导师。数百年来,从拿破仑到希特勒,无数政治家将这本《君主论》放在案头。
奥立维·克伦威尔一直珍藏着一份《君主论》手稿的复印件,亨利三世和亨利四世遭暗杀时随身还带着《君主论》,普鲁士弗雷德里克大公把《君主论》作为自己决策的依据,路易十四把《君主论》作为每天睡前的必读书,清扫滑铁卢战场时在拿破仑车里找到一本写满批注的法文版《君主论》,俾斯麦被人称为是马基雅维利主义虔诚的门徒。
马基雅维利主义更是为法西斯独裁统治提供了理论依据。希特勒说:经常从中吸取力量。墨索里尼则说:“《君主论》是政治家最高的指南,至今仍具有生命力。”
马基雅维利和韩非所提出的帝王统治术,重典治世,雷厉风行,随之而来的却是帝王的穷奢极欲,民众的纳税和劳役在没有制度约束的情况下,被统治者大肆挥霍。
法家的阳谋之术最终未能挽救秦朝的迅速覆灭,马基雅维利主义的阴谋之技却让法西斯走向了万劫不复。
“术”的冷峻与精致,根本弥补不了“道”的崩塌,当政治权术滥用到毫无底线,挣脱道德缰绳之时,人们就会以暴制暴、以恶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