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类人,自己祖先创造出的精髓不去继承,别人祖先的优秀经验又拒绝吸取,却把他人制造的垃圾都搬回自己家里当宝贝供着,这算不算败家子?如果算,那么我觉得我们很多中国人都是败家子!
女友从德国回来,给我看她居住小城的照片,每一处环境都是那么精致和谐,他们有对城市建设的整体规划,建成后的建筑会做到分毫不差。没有摩天大楼,每栋楼都能充分拥抱阳光和绿地,在山顶往下看,偌大的城市竟然若隐若现于一篇森林海洋中。我真有把老子从时光隧道里请回来的冲动,让他老人家到德国去看看,他一定会误以为德国人才是他的子孙后代,因为他创立的“道法自然”和“小国寡民”学说在那里生根结果了。而他诞生的国度学的却多是自己祖先的各种腐朽和别人走过的已经被证明是弯路或死路的路,把自己的糟粕当精髓,把别人的垃圾当鲜花,并且还大有“义无反顾一路走到底”的架势。就连当年为保护北京古建筑群大声疾呼的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故居,尽管已被全国文物普查列入新发现不可移动文物,也难逃被这种“义无反顾”洪流埋葬的厄运,被以“维修性拆除”的名义彻底不用再维修了。
利用春节假期,在老家转了不少地方,越转越觉得心情就像北京的交通,拥堵的让人窒息。为什么我们生活中的所有人造建筑,都是如此的丑陋和破败?我幼时感觉什么样,过了20年,还是什么样,甚至有的地方还不如20年前。曾经那些清澈的河流现在都成了美好的回忆,曾经藏蓝的天空现在整日被各种污染所盘踞,本就破败的建筑基本依然那么破败,原本纯天然的土地又被新的丑陋建筑所代替。
不管是城镇或是乡村的各种建筑,亦或是大街上各种光怪陆离的车辆,甚至人们身上的衣着,好像都跟明天没关系,只要维持住今天的生存就行。清华一位留学归国的女教授回南方老家,说她看见家乡道路两旁的那些丑陋的建筑,真有用橡皮擦把它们都擦去的冲动,实在丑不忍睹。可能是她刚从西方的小城镇回来,所以才有如此强烈的反差,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们,对这些司空见惯地已经没有任何涟漪了。
我们为什么都甘于如此粗糙的生活,而且对这种粗糙毫不大惊小怪?为什么发誓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对人民生活的这种没有任何水分的干瘪环境,几十年如一日地不见多大改观成绩?一切东西都是将就着过,可能从来没意识到我们其实曾经也有过讲究这个词。
我们不是没有精致过,看看江南那些星罗棋布的古代私家园林,那种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对生活品质的精益求精,无不让中外游客叹为观止。同济大学建筑系的好友黄力告诉我,他们去福建土楼考察,被那种天才般精致的居住建筑的精美所震撼。她还说,就连民国时期的很多建筑都是很有品味的,比方说南京很多民国时期的建筑都是一流的设计,那时的建筑还都有一股气质在,现在的很多建筑都太搔首弄姿了。
虽说像苏州园林、福建土楼这种精细求精的建筑不能代表全部,但是它毕竟引领了当时社会的潮流,能让大众都心向往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没有钱,所以就只能凑合,不能讲究。等有钱了,看到国内70年产权和强大的拆迁洪流,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血汗钱打水漂,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中国精英干脆直接移民国外,求个一步到位。而其他一直苦于赚不到钱的中国人只能将就着维持生命的运转,也许大多数国人现在认定的生存道路是:要么在将就中死亡,如果能有幸爆发,就去国外再讲究。大家都充分吸取了梁思成这种放着国外的理想日子不过,跑回来连故居都被拆迁的深刻教训。
如果站在先辈和国家的立场上,我觉得很多中国人或主动或被迫地在争先恐后地书写着一部《退步集》,《退步集》的反面则是《愚公移山》,我原来一直嘲笑愚公实在太愚蠢,为什么硬要和大山较劲,举家搬迁到平原的繁华都市不就行了。在流行向国外移民的当下,我倒挺怀念愚公,也很能理解愚公,当年愚公要铲平的是太行、王屋二山,但也可能是“三座大山”。愚公当年“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这种宁肯花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心血为了能让自己生存环境更精致的讲究精神,正是治愈当下我们粗糙病症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