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下一步的改革重点,是减少权力对市场资源的控制,让资源得以自由流动。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得从政治改革入手,使人人享有平等的权力和自由。
中国知名经济学家茅于轼上周二(18日)在新加坡接受本报专访时,对中国未来的经济形势进行展望。他认为,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环境下,中国要继续维持7% 左右的GDP(国内生产总值)增速,就不能过度依赖出口,而要设法拉动内需。而当前中国内需不足,主要是由于财富分配不均,导致贫富差距悬殊,普通家庭消费力薄弱。
茅于轼指出,从1992年到2008年,尽管中国居民的绝对收入在上升,但在经济增长这块大蛋糕中所占的比例却在逐年降低,16年间共下降了12个百分点。
特权造成收入差距
他说:“这些钱谁拿去了呢?主要是政府和国有企业。政府拿了4个百分点,国企拿了8个百分点,这不是因为它们管理、创新得好,而是靠垄断的特权。我们的收入差距这么大,有一部分就是特权造成的。”
茅于轼也以土地买卖为例说明,权力的干涉扭曲了资源的配置,使市场“又没有效率又没有公平”。他说:“台湾农民有土地,可以卖,所以他们很富;中国农民也有土地,但不能卖,所以中国的农民就很穷。所有的商品都要自由交换,才能物尽其用,凡是不能自由交换的,都是权力在干涉。”
在茅于轼看来,从土地私有化到开放金融市场,再到国企改革,都是为了减少权力对资源的干涉;而要落实这些经济改革措施,都要突破来自利益集团的阻力。这也意味着,要先从政治改革做起,促进平等和自由。
推崇经济制度市场化的茅于轼强调:“平等和自由,指的就是人、财物、土地等资源都能平等交换、自由流动;最终的结果就是财富的创造,经济的发展。自由是人所需要的,也是市场所需要的。”
“经济的问题,根源在政治。”茅于轼认为,人类的发展史就验证了这一道理。他说,19世纪以前,人类社会的发展基本上是在一条差不多的水平线上。但19世纪后,世界经济快速增长,人类寿命也大大延长,都是因为市场的出现。“为什么有市场?因为有了人权,平等自由慢慢地被大家承认。那些最先解决人权问题、实行法制宪政的国家,就成为了发达国家。”
中国与发达国家差距
体现在人权和法制上
茅于轼也指出,目前中国和发达国家的差距,正是体现在人权和法制上,“连公安局长都没有安全感,就是人权保护得不行,所以很多有钱人都移民到外国去了。”
但他同时肯定,中国在改革开放后经济突飞猛进,就是得益于人权的改善。
他说:“以前农民没有自由,不能进城。现在农民进城了,释放了巨大的潜力……他有选择工作的机会,还可以当老板。早些时候,不要说当老板,养个鸡下个蛋都是‘资本主义尾巴’。现在还可以出国打工、投资,比原来自由多了,但还是不够平等。”
新一届领导人应该从哪些方面推进政治改革?茅于轼认为,最重要的是允许司法独立,实现依法治国,但这牵涉到整个系统的制度变革和人员安排,是相对漫长而艰难的过程,“然而还有很多现在就可以做的事,比如把那些不该关的政治犯放了、平反‘六四’、还有放宽舆论管制。”
中共新领导层上台一个多月来,一再发出改革的呼声。继李克强呼吁打破固有利益格局、习近平重走邓小平南巡路后,刚刚结束的中央工作经济会议也要求提出改革的方案、路线图和时间表。茅于轼表示,现在的形势看上去比从前要好,但也不能乐观得太早。
他说:“胡温政权一开始也让人期望很高,但最后还是出了个薄熙来。说明这十年来,法制并没有推进,还是个人说了算。”
茅于轼认为,新一届领导人尽管更加年轻,但还是出身于红卫兵时代,而不是在改革开放后的商品经济大潮。他说:“要真正推进民主宪政,就要等到在文化和市场大潮中产生的一代人上台,起码还要再过一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