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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鼎鈞:文路無盡誓願行
王鼎鈞:文路無盡誓願行
作者:常誠容、羅旦兮、韓傑 | 2013/11/11 15:33:57 | 浏览:3095 | 评论:4

王鼎鈞:文路無盡誓願行
王鼎鈞時有所思。(記者許振輝/攝影)

王鼎鈞:文路無盡誓願行
王鼎鈞趕上新科技潮流,以iPad寫作。(許振輝/攝影)

王鼎鈞:文路無盡誓願行
王鼎鈞已出版43本著作,其中回憶錄四部曲是近年來在美國完成的巨著。(許振輝/攝影)

王鼎鈞:文路無盡誓願行
王鼎鈞茶餘飯後欣賞太太王棣華的花藝。(許振輝/攝影)

王鼎鈞:文路無盡誓願行
王鼎鈞細數寫作人生。(許振輝/攝影)

  華文文學大家王鼎鈞,山東臨沂蘭陵人。1925年出生,少年時期因對日抗戰和家人分離,四年多時間在日本占領區生活,打過游擊。1942年投入李仙洲將軍創辦之國立第二十二中學,輾轉安徽、河南、陝西各地。抗戰末期初中畢業從軍,隨國民黨軍隊憲兵團經南京、上海、瀋陽、秦皇島、天津、青島。1949年到台灣,當過編輯、評論員,成為知名作家。1978年應新澤西州西東大學聘請來美,任雙語教程中心編寫中文教材,1990年退休後定居紐約,主要作品皆在此一時段完成。

  王鼎鈞著書40餘種,來美後花17年,將他的人生坎坷寫成近100萬字的《回憶錄四部曲》,深受注目。他說:我是受苦的那一種人、那一群人,我們受苦是由於創造者犯罪,犯罪的人懺悔了,尋找救贖,眾人脫苦了,受苦就有積極的意義。以下為王鼎鈞日前接受本報專訪全文。

  問:您寫作超過一甲子,散文、小品、雜文自成一家,獲高度評價,近年發表的回憶錄四部曲,被視為庶民書寫近代歷史的經典,回顧各階段的寫作內容和風格,可以談談背後的因緣轉折嗎?

  答:我到台灣後正式投入寫作,也為報紙寫評論文章,和別人先從抒情入手不同。我敘事說理,堅持語調柔和,技術上求感性。有文評家把我寫的書評、時論當散文看。這或許是其中一部分文章能經得時間淘洗,至今尚能流傳的原因吧。後來學寫小說,開始在散文中使用小說技巧。模糊散文和小說的界限,得到認同,被稱為「小說化了的散文」。40多年前的《人生三書》用許多小故事代替說理(勵志),直到現在還在台灣許多教育單位、文化團體、圖書館「最適合青少年閱讀的書」單子上。

  然後是「詩化了的散文」。我的散文,老早就有詩化的傾向。第一篇詩化的散文,應是鏡中初驚白髮寫成的「與我同囚」,後來收進《情人眼》。台灣空中大學教授沈謙曾說我的散文風格三變:早期乾淨俐落、條理清晰;中期有情有趣、親切有味;晚期意象豐盈、魅力感染。從鬥士型蛻化而出,有隱士型的淵博豐盈,名士型的情趣品味。呵!呵!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吧。

  問:您曾說,您一生中的最重要作品,是來美定居之後完成的,它們都是什麼書?為何是「最重要的」?

  答:1980年代,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在彼此隔絕30多年以後,我和當年的親朋故舊通信,把切斷了的神經一根一根連接起來,這是一次死去活來的大手術,見肺見肝,觸及靈魂。《左心房漩渦》就是那幾年碰撞、麻木、陣痛、復甦的文學紀錄,得到的風評也最好。

  《回憶錄四部曲》我寫了17年,近100萬字。《昨天的雲》寫山東故鄉的幼年;《怒目少年》是流亡學生經歷;《關山奪路》寫國共內戰遭遇;《文學江湖》寫台灣 30年的生活,但只取「文學」來寫。自1978年移居美國至今30多年,這段生涯卻沒有在四部曲的範圍內。自1990年代起,承《世界日報》相約寫專欄,讓我晚年的思想有揮灑的空間,雜文有機會升格轉型,可以浮出水面輯成《桃花流水杳然去》,是我很重要的一本書,我慶幸老年還能層樓更上。

  問:讀《回憶錄四部曲》就像讀一部近代史,細緻的個人遭遇折射出大時代的歷史,您的回憶錄為什麼來美後才動筆?

  答:寫回憶錄要求自己時間集中、精神集中,當年在台灣,正因為生活環境太熟悉,時間被熟悉的人和事零星分割了,很難專心一致。還有,寫回憶錄要像出家當和尚一樣,把一切放下,不要管某某人看了有什麼感覺,某某人看了是不是喜歡。不要迎合朋友、上司,迎合社會。在台灣的日子「六根不淨」,難以辦到。

  還有一點重要的因素,是我需要大量閱讀中國大陸出版的資料,來美以後找資料方便,那時台灣還在戒嚴,而美國是通往中國大陸的捷徑。

  問:如果您未來美定居,仍留在台灣,也克服了「六根不淨」和大陸的資料取得問題,您會寫回憶錄嗎?特別是敘述您在新聞界工作時,經歷特務如影隨形的白色恐怖歲月的《文學江湖》,會寫得如此(較)無掛礙嗎?

  答:環境影響生活,生活影響心情,心情影響風格。域外的水土使我「蒼勁」。有人評論,我從「南曲」轉為「北曲」。風格變化是作家的大事,也是幸事,不垂老投荒,怎有此事?如果留在台灣,回憶錄我仍然要寫,大概會寫成《碎琉璃》的樣子,是一串溫柔傷感的故事,更像文學作品,但是沒有宏觀的境界。至於我和特務相處的明明暗暗,無法寫成相同的風格和內容,也許就擱置了。

  我得承認,用「特務」做標題的這三篇,資料性很強,藝術性很低。《文學江湖》成書時,也曾一度想把它抽下來,沒有想到讀者對這部分興趣最大。

  問:「特務」這部分,您有保留嗎?出版後有後遺症嗎?

  答:當然有所保留,呵!呵!後遺症倒沒有什麼,但有人「對號入座」,打越洋電話罵我,我說:「這一部分就放下吧!」

  問:您在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後,不止一次的為文推崇他,您認為他的意託(寓意)技法很高明,可以舉例說明嗎?

  答:且說莫言的《生死疲勞》,這四個字原是佛經裡的一句話,莫言寫成55萬字的小說,他把有限的材料擴張為豐富複雜的情節,中國當代作家沒有人可以相比。中國有一觀念,人活著有許多痛苦,死後就解脫了,「大哉死乎,君子息焉」。莫言用55萬字詮釋生死疲勞,死也不得休息,死不是結束,是流轉,死後麻煩也許更多。

  《生死疲勞》說當年土改的時候,有一個地主不能過關,中共把他槍斃了,他到了陰曹地府喊冤,閻王就教他再世輪迴。50年間他一世為驢,二世為牛,三世為豬,四世為狗,五世為猴,六世好不容易再得人身,偏偏又不是健康人,而是一個大頭嬰兒,帶著不治之症。這50年正是中國變動最大、災難最多的時代,小說中的驢牛豬狗猴,都用動物的眼睛現察了他經歷的大躍進、大飢荒、或是文化大革命。《生死疲勞》布置一個魔幻境界,他沒說出來的是什麼呢?答案不止一個,普遍的共識是,它述說中國人的苦難,批評中共建國50年的施政。這犯了中國現行體制的大忌,不可說,不能說,但是莫言就有辦法說出來,這就是藝術。

  問:您欣賞莫言,與他在不自由的環境中設法找出安全空隙創作,堅持信念,對制度作迂迴的批判,是否其中投射了您自己的影子?

  答:我當然見賢思齊,這是我的習慣。我得補充,西賢說「藝術最大的奧祕在隱藏」,藝術品本來不該張口見喉,一清到底,並非僅僅為了應付不自由的環境。我佩服「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佩服「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四州」,也佩服「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並不僅僅佩服對現實體制的反抗。就風格而論,莫言不是我的偶像,他太重濁,泛濫而無節制。若是我可以比附前賢,我選擇卡夫卡。

  問:諾獎兩次頒給中文作家,您認為是西方真的重視中文創作,還是搭中國崛起熱的順風車?

  答:高行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厭惡的作家,瑞典皇家學院在授獎的頌詞中,直說高行健「對專制國家的強烈的疏離」,「對馬克思主義學說一直猛烈的批判」,稱道他的劇作《逃亡》讓當權者惱怒。莫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喜歡的作家,但作品中有執政者不喜歡的成分。瑞典皇家學院在授獎的頌詞中,特別強調這一部分,指出莫言用譏諷和嘲弄的手法,向歷史及謊言,向政治虛偽和被剝奪後的貧乏「發起攻擊」,「有技巧地揭露了人類最陰暗的一面」,「赤裸裸的揭露20世紀殘酷的中國,將一個真理和慈悲都不存在的世界,活現在讀者眼前。」而中國官方對莫言的作品另有中性的解讀,「藝術的奧祕在隱藏」,下面可以加四個字:「欲蓋彌彰。」諾貝爾獎把「彌彰」送進來,中國官方的以「欲蓋」抵抗,這是一場「解釋權」的爭奪戰。

  有人懷疑諾貝爾獎想催化中國現行體制的漸變或突變,如果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一杯水,授獎給高行健是在杯子外面敲一敲,授獎莫言是把手指頭伸進杯子裡面來了。所以得獎要有因緣,要因緣具足。

  問:您在《關山奪路》中對30年代的幾位文壇大師頗有「看法」,今天,您的看法有沒有改變?您如何看待大陸對「魯郭茅巴」文學地位的定位?對老舍和曹禺,您又有何觀感呢?

  答:我當年初讀左翼文學名著只能說是感受,還不配稱為看法。後來我讀歷史,知道人類的成就經過逐步累積,放眼看後人總是勝過前人,但是不可否定前人,因為你這八斗文章裡有他們三斗五斗。文學作品由技術和思想合成,而以生活為表象,通常作家精於藝事,對政治卻是外行,紀德、貝多芬都犯過錯誤,文學作品的技術垂範後世,其中的思想,尤其是政治思想,往往經不起時間淘洗。前人高舉「魯郭茅巴」,太強調不足以繼承的部分,太忽略能夠繼承的部分,到今天,反而妨害了文壇大師的形象。

  問:兩岸隔絕以後,開放以前,文壇都多災多難,您怎麼比較兩岸這30年的文學?有何感觸?

  答:30年來,海峽兩岸的文學發展出兩個不同的系統,今後的差距會縮小,但是不會也不該完全一致,看時間,初唐詩和盛唐詩分歧,看空間,南曲和北曲分歧,這種現象我稱為「繁殖」,近親繁殖不好,同性分裂繁殖更不好,文學的繁殖多半是混血、雜交。至於兩岸文學造成分歧的原因,背後的原因,非文學的原因,勢將進入時光隧道,人間只留下結晶瑰寶。

  問:這些年,文學書刊的銷路減少,作家的知名度、影響力遠不如從前,都說文學是「夕陽工業」,您看呢?

  答:文學的發展會有流變,但是不會消亡。文學有旺季,有淡季,作家在旺季中傲慢,在淡季中消沉,才是文學致命的不幸。我對文學的遠景仍然看好,這些年我給遠方的朋友寫信,常用「但願人長久,萬里共文學」代替傳統的祝福,我也仿照佛家的四弘誓願,寫下「文心無語誓願通,文路無盡誓願行,文境無上誓願登,文運無常誓願興。」廣贈同文。

  問:您近年花了不少心力在海外薪傳中文,說說您的想法?對華人教育第二代人中文,您有何建議?

  答:我不明白為甚麼要十歲八歲的孩子讀文言古典,尤其是在美國出生、將來要在美國立足的孩子。我在美國有編寫中文教材的經驗。那時參考書都是從詩經選起,以後論語、孟子、唐詩、宋詞等等,最後是冰心。我認為這樣的課本不利學習,主張把課文的順序顛倒過來,由「燕子去了,還有再來的時候」開始,最後才是「關關雎鳩」。白話文也是中國文化。有人說,教孩子學中文要趁他還小,長大了,有了自主的能力,他就不肯學了。這想法近似「虎媽」,爭議就更多了。

  問:您是基督徒,這些年您常談佛教對您的影響,很少看到你談基督教得到的幫助,為甚麼?

  答:這是因為佛門人士找我演講,基督教會沒人找我。呵!呵!其實基督教是我的基礎,佛教是我的進修。我對基督教義有深刻的體驗。在我看來,整部聖經提示一個軌道,一個方向,它前後用五個觀念貫串起來,那就是創造、犯罪、受苦、懺悔、救贖。我用這個 「史觀」看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也用這個觀點看國民黨的歷史。人類的出路就是經過不斷的救贖向上發展。

  我是1978年來美國,我的「美國時代」前十幾二十年,和基督教的關係仍然很密切,直到今日,我的作品裡一直有它的印記。我在2008年出版的《黑暗聖經》,1998年出版的《心靈與宗教信仰》都從基督教義化出,尤其是《黑暗聖經》,不但有「創造、犯罪、受若、懺悔、救贖」的脈絡,全書結構也模仿聖經,始於創世紀,終於啟示錄,中間有個很大的腹地,百花齊放。

  問:您的流亡學生、下級官兵、編輯、作家經歷,前半生可說完全居於劣勢,生存艱難。在漫長的歲月裡,基督教或者聖經給你多大的支持?

  答:我是受苦的那一種人、那一群人。我們受苦是由於創造者犯罪,每個創造者後面都有一代受苦者,這不是一人一家一姓的禍福,受苦者不能只想到一人一家一姓的苦樂。犯罪的人懺悔了,他尋找救贖,眾人脫苦了,受苦就有積極的意義。受苦是聖經的一大主題,義人並非永不受苦。基督是義人,受大苦,基督從未保證他的信徒可以不受苦。相反,他預告各種苦難,因為始祖己失去樂園。基督教出自猶太教,猶太民族壓不扁、砸不爛、打不散。這一份承受高壓的功夫,存留在後世的基督教裡,我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在所謂白色恐怖的年代,我得以保持正確的姿勢。

  問:您常常說,您接近佛教,為了文學創作,請問你有甚麼特別的收穫?

  答:我學習寫作是一步一步拾階而登,起初文從字順,接著,意新語工,追求和別人不同;然後,言近旨遠,要讀者咀嚼回味,把作品的內容延長。大多數作家走到這一步就滿足了,但我知道文學創作還有一個層次,前賢用過「偽裝」、「變形」、或者「隱藏」,把人生世相看成一種幻覺,再從幻相中發現真理,這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說」了千言萬語,都不是他要說的,他真正要說的沒說出來,可是你聽到他已說的,知道他沒說出來的是甚麼。佛陀一直在這樣實行,佛門稱為「說即無說,無說即說」。

  幻相、假相從那裡來的呢,是從人心產生的,「惟心所變,惟識所現」,一般人只認識變現出來的幻相,迷失了原來的本體,佛家的修行就是要通過重重疊疊的幻相,千變萬化的幻相,回到本體。這個層次,佛家叫「離相」。文學創作正是要通過變現,化真為幻,再心領神會,因幻見真,攀登「不一不異」的高峰,如此這般,我當然要看看那些高僧大德是怎麼做的。

  問:談談您的實踐吧,對於「無說即說」,你有那些作品?

  答:這一步,我看得見,跨不過去,我的生活經驗都直接寫在回憶錄裡了,就像《文學江湖》那樣。我做不到,希望別人可以做到,有人找我講這些,我知無不言,只要給我時間,我言無不盡。我也寫過一些短短的東西,有那麼點意思。我寫一個人,他早晨起床的時候,發見一隻手很髒,怎麼也洗不乾凈,原來這隻手的皮膚慢慢變色,變成灰色,變成黑色,他到處求診,無藥可醫。他不願意人家看見這隻手,千方百計掩藏這隻手,不能過正常的生活。最後,一位世界知名的皮膚科醫生告訴他:「莫名其妙出現的病症,往往會莫名其妙的消失。」

  這篇文章在台灣大學外文系主辦的《中外文學》雜誌上發表,很多人讀了以後有相似的會意,認為我表現了「白色恐怖」時期原罪的意識。

  問:您22歲離開生長地大陸到台灣,51歲離台來美定居,數十年間不曾返回兩地,都說老年思鄉,您不想回去看看?

  前賢一再說過,作家寫作的靈感有三個重要的來源,一個是故鄉,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是初戀的情人。但是人不能永遠依傍母親,不能永遠留連初戀,也多半不能永居故鄉,靈感的來源並不恒等於情感的歸屬。

  1978 年以前我在台灣,兩岸隔絕,不可回去。1978年我來美國,居留沒辦好,生活不安定,沒有餘力回去。看過《文學江湖》的人應該知道,我憂讒畏譏,不敢馬上回去。在這段時間之內我慢慢了解故鄉,理性對待鄉愁,逐漸不想回去。最後,健康出了問題,也就不能回去了。我已經多年不能坐飛機,我的女兒嫁到夏威夷,我就沒有參加婚禮。辛稼軒有「世事從頭減」的句子,這個「減」字千錘百煉。

  問:您的十多本作品被三聯出版社相中,在中國發行簡體字版,也算是「文學返鄉」?

  我當然希望把書送到中國人最多的地方去。50年代,兩岸隔絕,有這種想法是犯罪,我那時的寫作水準也低。我在20世紀寫成的文章,要想列入21世紀的書單,必須升高到歷史認可。

  王鼎鈞重要作品出書年表

  1963年《文路》,為作者出版之第一本書。《小說技巧舉隅》出版。

  1964年《講理》、《廣播寫作》為台灣對廣播文學第一本專業用書。

  1965年《人生觀察》、《長短調》。

  1969年《短篇小說透視》、《世事與棋》、《文藝批評》。

  1970年《情人眼》、《單身溫度》。

  1974年《文藝與傳播》,為台灣第一本就傳播媒體的特性研討文藝技巧之著述。

  1975年《開放的人生》、《人生試金石》、《王鼎鈞自選集》。

  1976年《我們現代人》。

  1978年《碎琉璃》、《靈感》。

  1982年《文學種子》、《海水天涯中國人》。

  1984年《別是一番滋味》、《山裡山外》、《看不透的城市》、《作文七巧》。

  1985年《意識流》。

  1986年《作文十九問》。

  1988年《左心房漩渦》。

  1990年《兩岸書聲》。

  1992年《昨天的雲》。

  1995年《怒目少年》。

  1997年《黑暗聖經》。

  1998年《心靈與宗教信仰》。

  1999年《有詩》、《千手捕蝶》、《活到老,真好》。

  200年《滄海幾顆珠》、《風雨陰晴 》、《關山奪路》。

  2009年《文學江湖》。

  2012年《桃花流水杳然去》、《度有涯日記出版》。

  2013年《古文觀止化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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