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围绕东海防空识别区的美日博弈李侃如：合法不合適 - 学人动向 - 科技动向

　　迅速变化的中美日三边关系中，美国正在陷入一个两难境地，如何同中国打交道当然很重要，如何处理同日本的关系也变得日益微妙。

　　美国副总统拜登的亚洲之行展示了中美日三边关系的动态变化。自从中国宣布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以后，中日和中美之间的外交交锋被广泛分析，对于中美日三边关系中的日美同盟却似乎被默认为没有悬念的一边。事实上，围绕这个问题首先是中美之间的博弈，其次就是日美之间的博弈，而中日之间的较量仅仅是上述两组博弈的表面现象而已。

　　二战后到本世纪第一个十年，美国在亚太地区享有的地位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然而金融危机以及反恐战争疲劳后的美国和日益发展的中国之间的力量对比，已经让美国过去在本地区的模式产生了严重动摇。从奥巴马执政后先有“两国集团”，“中美国”的讨论到后来“亚洲再平衡”的出台，美国对于中国的定位一直在调整。

　　直到最近，美国基本上已经实现了从2005年的希望中国成为“负责任的利益攸关方”向建立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共识的转变。可是，在这个过程中，美国并不情愿也无意放弃在本地区经营了几十年的同盟网络，特别是作为基石的日美同盟，这就让美国陷于一个两难境地：一方面，美国需要同中国在全球利益基础上建立平等、不对抗、相互尊重的新型关系；另一方面又需要维护过去的至高无上地位，具有对抗性质的军事同盟网络，这个矛盾在中日近年来的外交冲突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而且将在今后很长一个时期内存在并且折磨美国。

　　日本的防空识别区追根溯源是从美国手中继承来的，而日美之间又存在军事同盟关系，所以基本上可以认为日本的防空识别区事实上就是美国的防空识别区。从这个逻辑来说，中国此次举动发出信号的真正的接受方是美国，而不是日本。这是中国在同美国建立新型大国关系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地区信号，当然这绝不表明中国同美国全面对抗而只是新型关系的一部分。当中国宣布设立防空识别区的时候，正值中国外长在日内瓦同包括美国国务卿克里在内的五国外长就伊朗问题进行磋商的关键时刻，中美外长并没有就此进行正面交锋。这预示着新型大国关系的合作将着眼于全球层面，而具体问题不会影响全局关系。

　　然而，对于日本来说，中国的举动似乎就耐人寻味得多，作为地区国家的日本将此解读为中国的军事扩张，这也就是为什么日本的反应比美国强烈的原因所在。

　　12月3日，美国副总统拜登在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会谈后在记者会上的发言，与安倍首相的发言有明显的不同。安倍首相讲话一开始就直接提及了中国设立防空识别区问题，并且使用了强硬的语气，尽管提到之前一直强调的中国撤销防空识别区要求，但表示同美国确认了不能默认中国试图通过力量改变现状的做法，自卫队和美军的行动不会变化等等。可是，拜登在讲话时，开始用很长的篇幅对日美同盟表示了高度评价，在东南亚救灾、防止爱之病等领域日本配合美国表示了赞许，同时也没有忘记提醒日本普天间基地问题需要解决。随后，拜登提及了防空识别区问题，对于中国单方面试图改变现状表示了深切忧虑的同时，着重指出了中日双方需要建立危机管理机制，最后他还意味深长地说：“首相先生，如果允许的话请让我讲一句个人的事情，我的父亲有一个印象。他说那些非意图的冲突比有意图的冲突糟糕的多。”这句话体现了美国对于日本的提醒。

　　显而易见，日本对于美国在防空识别区问题上对中国不够强硬不满意，然而这种不满意并非现在才有，而是一个始终存在的问题。由于日美同盟是一个不平衡的同盟关系，日本的安全外包给美国，日本对于日美同盟的确定性的怀疑就始终存在。奥巴马执政后尽管口号很多，然而在对外关系上体现出来的更多是抽身。无论是在利比亚危机还是在叙利亚问题上，美国的不干预政策让日本对美国的安全承诺感到不放心。为了避免出现日本将担心转移到更加自主防卫的方向，美国一方面需要不断地安抚（reassuring）日本，另一方面又需要及时地提醒（advising）日本，这是美国在美日博弈中的困境。

　　为了安抚日本，美国派出了在日本人气很高的肯尼迪前总统的长女出任大使，到任后她在不同场合高度赞扬了日本在海洋问题上展现的“非常好的自制力表示赞赏”，同时又希望“日本同周边国家紧密对话，谨慎地对应”。11月26日，美国派出两架B-52轰炸机进入中国东海防空识别区，并在采取行动前通知了日本展示了同盟协调，然而在飞行路线以及编队配备上的精心考虑并没有引起中国对抗性的反弹。日本外相岸田文雄11月26日晚与克里国务卿举行了电话会谈，双方对中国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一事均表示强烈关切，并就今后紧密合作应对达成一致。克里表示：“赞赏日本的冷静坚决态度，支持日本的立场。”11月27日，美国在日美防长电话会谈中，告诉日本反对中国的单方面行动，但对于日本要求撤销的要求，美国国防部长强调的是军事行动不受影响。

　　在迅速变化的中美日三边关系中，美国正在陷入的一个两难境地，如何同中国打交道当然很重要，如何处理同日本的关系也变得日益微妙。过度地安抚日本不仅会损伤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过程，而且可能会给被美国认为具有强烈民族主义倾向的日本现政权提供误判的材料，然而过度地提醒日本不仅会让日本对于日美同盟产生更多猜想，而且也会给其他盟国造成心理信号，美日博弈的游戏完全不比美中博弈来得轻松。

中國宣布東海防空識別區，引起國際情勢緊張。圖為北京展示的殲10軍機。（歐新社）

中國宣布東海防空識別區，引起國際情勢緊張。圖為北京展示的防空雷達。（歐新社）

美國國安會前亞洲資深主任、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李侃如認為，中國宣布防空識別區的方式值得商榷。（林則宏／攝影）

美國國安會前亞洲資深主任、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李侃如（Kenneth Lieberthal）7日指出，中國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完全合法，但未事先與任何國家磋商的作法並不合適。

李侃如應邀出席當天在上海舉行的「中國夢的世界對話」研討會，他在會後接受媒體聯訪時指出，中國有權宣示其所認知的防空識別區，這完全合法，也反映當前中國軍事實力提升的結果，是亞洲各國實力再平衡的現實，只不過宣布的方式並不合適。

李侃如說，中國在宣布防空識別區前沒有和區域任何國家磋商，尤其選在美國副總統白登訪問日本和中國前，此一作法並不符合中國的利益。但他認為，事件另一方面也為亞太地區提供一個很好的機會，讓彼此摸索如何進行區域內多邊危機管理的機制。

曾提出兩岸應在「台灣不獨、大陸不武」的基礎上簽署「中程協議」的李侃如，針對當前兩岸關係表示，過去五年多以來，兩岸關係呈現平穩發展，是雙方領導人都基於對現實的認知，做了很多對的事情才能打下此一良好基礎。

他認為，即便2016年台灣總統大選，也不至於成為兩岸關係發展的變數。他表示，就算2016年由民進黨贏得選舉，兩岸關係也不至於發生逆轉，因民進黨也清楚，追求台灣獨立並不現實，也是一個無法達成的目標。

李侃如表示，美國對台海問題的立場是一貫的。美國支持兩岸之間所達成的任何協議，反對任何一方採取片面行動改變現狀。他強調，美國樂見兩岸關係朝向更穩定、交往範圍更廣的方向發展。

但他也指出，兩岸領導人若想要達成一個最終協議，將需要更多的耐心與時間。尤其台灣是個民主體制，任何協議都必須得到多數台灣人民的支持。

顯然，目前多數台灣民眾不太可能支持與中國大陸統一，若強行走向統一，其結果將不會是大家所樂見，現階段雙方最好先進一步增強共同的利益基礎。

　　中方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引发区域军事紧张和外交喧嚣声中，美国副总统拜登2013年12月4日抵达北京，开始了他两天的中国之行。面对骤然而起的中美日东海防空识别区对峙态势，拜登的中国之行究竟是携美国的一脸怒气、对北京兴师问罪，还是继续延续中美关系中近年来形成的“拜登风格”，在和风细雨中坚定地表达美国的对华关注？

　　这成为了连日来国际媒体竞相分析的看点。现在谜底终于揭开了。

　　拜登此次来北京，充分体现了他作为美国外交高手的风采和眼光。拜登在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小范围的回答中，表达了对中国设立防空识别区的美方忧虑和不满，同时也在公开见记者时只字不提这一目前中美关系中新的“引爆点”，这既给足了中国主人面子，又当面传达了美国的声音。在目前东亚地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中、美、日三大国间的“权力游戏”中，美国显示了自己作为当今世界“老大”的软、硬兼备的身段，在处理棘手的中日争议中依然“游刃有余”。

　　2013年11月23日，中国军方出人意料地宣布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这一决定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日本的安倍政府随即做出了强硬反应。东京不仅恫言这是北京采取的“极度危险的举动”，宣布拒不接受中国这一决定，安倍政府甚至阻止日本民航公司向中国报备穿越空识区的飞行计划。奥巴马政府的回应也十分强硬。正在日内瓦出席和伊朗签署历史性协议的美国国务卿克里当即表态批评中国，美国国防部长哈格尔则出面指责中国这一行动会推高东亚安全紧张局势，强调这不会影响美国“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空识区执行军事飞行任务”。

　　11月26日，美国两架B52S战略轰炸机从关岛机场起飞，直扑已被中方划入空识区之内的钓鱼岛上空，更是自1996年台湾海峡危机以来，再度呈现出中美有可能出现直接军事对峙的巨大风险。11月28日，美、韩军机拒绝事先通报的情况下进入中方空识区，还引发了中日两国媒体有关中国军机是否紧急升空监视的争论。从11月23日到现在，美、日联手澳大利亚和韩国，对中国设立空识区抡起外交抗议和武力威慑的大棒“一通乱砸”，空识区设置事件，似乎成为了中国想要继续奉行挑衅政策、谋求挑战亚太现有秩序的最新恶例。

　　中国有关划定东海防空识别区的念头已经转了好多年。面对在东海上空都早已纷纷设立空识区的日本、韩国与台湾，作为东海最大的沿岸国，中国如果没有空识区，等于中国的军机飞出中国领空不远，就到了周边国家和地区的“空域地盘”。这既不利于中国维护辽阔的东海和内陆领空的防空安全，也不利于在面对钓鱼岛等领土争议问题危机事态居高不下的状况下，中国与争议国之间潜在的空中对峙、以及可能出现的空域争夺。

　　特别是在东海沿岸的中国东南沿海省份，均是中国经济最为发达、人口居住密度最高和工业化程度最有代表性的地区。没有进入东海纵深的中国防空识别区，等于是中国将自己的膏腴之地，完全裸露在潜在战略对手的空中打击力量面前。这对于致力于增强国土安全建设、让未来中国的军事现代化进程能够实实在在地提升国土防御能力的中国来说，是一块无法容忍的安全“短板”。北京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可以说是大势所趋、利益所致。

　　问题是，中国深知划涉东海防空识别区有可能带来的外交和安全麻烦。但北京相信，在习李新政坚持建设中美“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新型大国关系攻势面前，中国的战略意图应该是清晰的和善意的。中国不仅不挑战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同盟体系和战略主导地位，而且，中国也愿意和美国加强在地区热点议题上的沟通与合作，在“太平洋足够宽广、足以容得下中美两国”的战略信心中，消化和吸收设立防空识别区可能引发的外交和军事反弹。

　　至于日本的强烈反应，北京应该是意料之中。北京的主流看法是，如果空识区迟早要划定，与其等到中日关系改善再划，还不如乘着中日关系目前的紧张时刻来划定。这既可以降低宣布设立空识区可能给中日和中美关系带来的边际成本，又可能向迄今不承认两国存在钓鱼岛领土争议的日本施压，展示中国绝不会用领土和主权等“核心利益”做交易的政治决心。

　　北京刻意选择在11月23日周六这一天来宣布设立空识区的决定，本来就是想刻意模糊周边国家和美国的外交反弹。同时，中国国防部宣布这一决定的那一天，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离开北京外出考察，中国总理李克强在东欧访问。北京政坛的“两巨头”在这一重大决定宣布时都不坐镇北京，这显示出在中国高层的眼中，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然而，北京低估了在中国崛起背景下，亚太地区“权力变更”效应持续发酵正在激化的有关国家的焦虑和脆弱心态，也低估了这一空识区的设置很可能改变美国自1945年二战结束以来，在东亚海上空域独霸已经68年的空中优势和飞行自由。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将其东南边缘迫近冲绳岛，显然将会让利用冲绳普天间基地、独享东海飞行自由的美国太平洋空军受到限制。将中国的空识区与日本的空识区高度重合，并涵盖钓鱼岛，更是将1969年以来就一直维护着东海日本防空识别区、这么多年来都是日本空军战机紧急起飞、监视中国飞机、在东海上空已经自由惯了的日本犹如在东海空域被戴上了“手铐”。这当然是东京绝对不能接受的。

　　从政治和面子上来说，东京更不能接受中国的东海防空识别区。这不仅是因为中国把钓鱼岛囊括其中，更重要的是，中国海警船自2012年9月12日突入钓鱼岛海域、已经造成了中日海上执法船只共管钓鱼岛海域的事实。东京虽然不愿意吞下苦果，一直叫嚷中国想要用实力“改变现状”。如果钓鱼岛空域再让中国军机自由出入，等于在海、空两个方面，日本都将拱手让出钓鱼岛的管制权。安倍政府的愤懑完全可想而知。

　　当然，设置东海防空识别区的决定，如果完全遭到美日的蔑视，而中国又想强力维持这一空识区的中国权利，各方发生空中撞击、或者敌意性开火事件的可能性将暴增。

　　中国与美日空军发生直接军事冲突的前景将不可忽视。自1996年台海危机结束的18年以来，东亚大国关系前所未有地出现了直接军事对抗可怕前景。

　　拜登这次的东亚三国之行，应该成为各方松动和缓和空识区争执的重要契机。首先，美日等国完全没有必要过度解读、过度炒作中国设立这一空识区的决定。中国的东海防空识别区根本无法改变东亚的战略力量对比，也根本无法改变各国在西太平洋的军事力量态势。美国主导的同盟体系对中国拥有绝对的空中、海上和战略性的军力优势。北京的意图说到底，是让自己东南沿海的经济繁荣地带多少增加一点防空安全感。

　　即便美日放开让中国空军监视整个东海防空识别区，现有的中国空军力量、预警能力、空中加油以及指管通情系统，未必有能力能够实现24小时全区域覆盖。中国设立这一空识区所带来的对美日的冲击，最大限度也是心理上的和感觉上的。那种认为中国宣布这一决定是北京想要挑战东亚区域安全秩序的言论，要么是危言耸听、要么是故意扭曲和夸大。

　　其次，针对中国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的政治反应，如果一味停留在让中国撤销这一决定，肯定是不合理的。设立空识区是正常的国际惯例。但是，各国对于中国所宣布的空识区的处置措施有任何不满、或者疑虑的地方，可以和中国“有话好好说”，北京应该对这些疑虑做出及时和坦诚的澄清和回应。例如，中方宣布必要时采取“防御性紧急措施”到底指的是什么，可以在对话和谈判中进一步的厘清。

　　从11月23日以来，北京在履行东海防空识别区监视职责时一直采取了温和与克制的态度。这点世界也应看在眼里。中国不想惹事，这一底线是清晰的。美日等国应该尊重中国设立空识区的合理要求。但中国也不会怕事。如果一味用外交和实力的大棒想要恐吓中国主动撤销这一设置决定，恐怕也将事与愿违。

　　第三、为了避免中日在东海防空识别区重叠区域内未来的军事冲突风险，该是北京和东京两国高层和政府认认真真坐下来谈的时候了。不管双方如何都在气头上，管控危机、防止冲突、建设性地因应局势的动态变化、实现现有的中日东海对峙事态逐步趋于稳定和平静，是两国政治领袖都无法推卸的历史责任。安倍政府目前一直阻扰国内民用航空公司向中国报备飞行计划，这是忽视民用航空安全的意气用事的做法。中日两国可以斗智斗勇、但绝不能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