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告别的2013年是平凡也不平凡的一年，平凡在于它没发生天翻地覆的重大事件，不平凡在于它充满矛盾、冲突，戾气很浓。

　　先从中国来看，2013年“戾气” 从三方面释放出来。第一方面是新领导严厉打击贪污（全年前九个月全国纪检监察机关就处理了近13万个案件，处分了包括17位部级“大老虎”的贪官10万8000个），使社会与官场种种黑暗暴露无遗。

　　第二方面，“太平洋上不太平”已经成了公认的国际形势，有人甚至以谈论中日、中美“战争”取乐。我是抗战时期成长的，知道“战争”的苦痛，如今在持久和平环境中出生的小年轻像玩电子游戏一样吓搬“打仗”的词汇，并非悠久文明新兴大国应持的态度。

　　第三方面，“白日一照，浮云自开”，苏东坡这八字名言所道出的神州大地的景象，2013年在中国一些大城市失踪了。北京5月“过山车”高温后又有“桑拿房”闷热。8月“雷雨带不走‘桑拿天’”，10月国庆长假后，整个京津冀区域及中原地带都笼罩在雾霾中，可吸入颗粒物PM2.5比率超过500，严重危害人体健康。

　　国际上戾气浓厚不在话下。埃及千万示威群众回到“民主广场”，军方罢免“阿拉伯之春”运动产生的“民主总统”穆尔西， 执政党“穆斯林兄弟会”被打成“恐怖组织”，如今冲突日益加剧。从2011年春开始的叙利亚国际“内战”至2013年12月间，已有1万1420儿童丧生。这个数字很残酷，象征着人类中了“文明冲突”的毒而对后代下毒手。

　　亚洲戾气包括泰国女首相英叻一再被示威群众逼迫，她现在变成“看守政府”首相，前程未卜。朝鲜年轻的金家王朝第三代金正恩把自己的姑父兼恩师张成泽处决，这种戾气熏天的政治变局令人不寒而栗。

　　2013年“戾气”的集中表现是日本右翼首相安倍对中国采取强硬挑衅态度，更于最近参拜靖国神社，在中韩及其他遭受日本战犯伤害的亚洲人民伤疤上抹盐，摆出复活“军国主义”的架势，东亚和平前景堪虞。

　　《环球时报》12月28日社评《中国应有智慧出招羞辱日本右翼》认为，气愤的中国公众举行反日大游行是“太抬举日本”，对日经济制裁，引发日本对华制裁，“我们自己的损失太大”。国防大学罗援将军建议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塑日本战犯跪像。我觉得这样“以怨报怨”有失中华悠久文明的风度，其长远结果只会给“中国梦”抹黑。

　　2013年是美国有史以来枪杀事件最多也报道最多的一年，“枪支暴力”（gun violence）已经逐渐成为美国公众谈论的焦点。据统计2010年有3万1328个无辜的美国人被枪击丧命，枪支肆虐平均每17分钟夺掉一条人命。从2000年到2010年，美国枪支共杀害33万2014人，等于把圣路易、匹兹堡、辛辛那提三个城市的人口杀光。

　　枪支肆虐使得住在美国的人都失去安全感。2013年又出现对美国人安全感的另一大威胁：就是政府情报部门窃听、窃看所有民间电讯与网上交往，这是暂住俄国的美国“泄密逃犯／英雄”斯诺登告诉国际社会的大新闻，撕破了美国尊重与保护个人自由的假面具。

　　斯诺登在全球心目中声誉大涨，在美国却夹在正气与戾气交火的中心。克林顿时代当过中央情报局局长的沃尔塞（Robert James Woolsey）认为他犯了叛国罪，应当处死刑。公众舆论却有许多人誉他为民权卫士，还有人推荐他得诺贝尔“和平奖”。

　　《华盛顿邮报》12月24日刊登了对斯诺登的采访。他认为自己“大功告成”，他没逃亡，只是“从政府出走到公众中”。他也透露自己非常清楚美国间谍部门“灭口”的厉害，住在莫斯科就像一只“室内猫”，不敢暴露行踪。这也反映出美国统治下的戾气。

　　2013年对奥巴马来说也是戾气旺盛的一年。他引以为豪的“奥巴马医疗保险法”开张不吉利，网址运作不顺畅，很多人进不了保险机制。另一方面，大批已有医疗保险的人被保险公司开除门外。奥巴马反复强调的“无人会受损”变成2013年美国“最大谎言”。

　　奥巴马是美国有史以来最有天才与最遭忌恨的总统，他的“天才”只是个人方面的，没有治国经验，也不会团结方方面面。从父亲那儿遗传的“反殖民主义”基因和美国的国情大不协调。有人作了统计，最新民意调查有14%的人说他“伟大”，这个比率是有史以来第七位，却有37%的人说他是“失败”总统，有史以来最高，比小布什还高出5%。

　　12月20日奥巴马在去夏威夷度假前举行的年终记者会上，承认这一年使他感到“挫败”（frustrations），希望2014年有所“突破”（breakthrough）。客观的评论家认为，奥巴马并不像小布什那样去攻打伊拉克闯下弥天大祸，但总是招来戾气。美国经济其实已经稳定下来，但奥巴马掌政使得投资者裹足不前，心理上一股戾气不会消失。

　　美国论者公认2013年开始的美国“退出世界领袖地位”的趋势无法改变，2014年奥巴马面临的内政挑战不会减弱，国会改选又会消耗白宫国际战略的精力。相对而言，俄国总统普京却锋芒毕露。中国稳健，与欧洲关系不断改善更将迫使华盛顿在中日对峙上中立。

　　年终时刻，人人希望去旧迎新，除戾气、迎祥和，让我们把李白名句改几个字：“戾气梅中尽，祥和柳上归”。2014年“中国梦”的呼声将响亮起来，但要注意“和为贵”，避免逞强，那样才能赢得国际敬爱。“满招损，谦受益”是古人数千年总结出来的智慧，应该尊重并发扬光大。我写这些不只是肺腑之言，也是迎接新年的衷心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