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6月份以来中国经济屡次被“钱荒”侵袭,而一直以来的“不差钱”状态并没有出现本质性的逆转。
例如,去年“两会”通过的《政府工作报告》将2013年广义货币供给(M2)的增速目标定在13%以内,而实际情况能控制在14%以内就算不错了,同时在债市打黑、理财规范、治理非标等一连串的严政之下,去年社会融资总量恐怕还是有17万亿之多,是2002年有统计数据以来的最高水平。
但自去年下半年以来,“钱”却变得越来越贵,摆两个数据:
第一个数据,现在1个月、3个月和1年的银行理财平均收益率分别为5.7%、5.9%和6%,而就在去年6月初,这三个利率仅分别为4%、4.3%和4.8%,半年的时间利率提高了1至1.5个百分点;第二个数据,银监会主席尚福林在2014年全国银行业监管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披露,2013年末银行贷款不良率为1.05%,表明银行的不良率在时隔两年后再次回升至1%以上。这两个数据说明,在“不差钱”的环境下,资金成本在快速上升,而同时银行的不良率也呈抬头之势,也就是说对于做“钱”生意的金融机构而言,如今生意真的不好做了。
就在金融全局的微变之中,实际上在金融局部已经发生了“纸包不住火”的问题。
按照温州银监分局公布的数据,截至去年10月末,温州银行业不良贷款额311.3亿元,不良贷款率为4.31%,较年初提升了0.57%;关注类贷款338.9亿元,比例为4.7%,较年初提升了1.05%;另外今年前10个月,该市累计处置不良贷款196.7亿元。温州银监分局认为不良率的反弹主因是投入不足所致。截至去年10月底,温州贷款余额7215亿元,较年初新增不到200亿元,而不良贷款余额则较年初新增50亿元。由此,不良率的上升主要是由于贷款增长慢所致(分母的增速不及分子增速)。
而如果将上述数据简单处理一下,截至去年10月底,温州银行业不良贷款和关注类贷款合计占比9%,较年初提高了1.63个百分点;而如果把去年处置的不良考虑进来,实际上温州有问题的贷款比重高达11.73%;如果再进一步把温州银行业通过上划方式转移的不良(即银行将温州地区的坏账上挂到上级部门,乃至总行),那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温州应该已经面临了地区性的系统性风险。
而如果用“最坏打算”逻辑来推演,目前中国金融机构各项贷款余额约72万亿元,按照温州问题贷款的12%比重测算,潜在的问题贷款为8.6万亿元;而如果按照社会融资总量口径计算,目前非金融部门、居民和地方政府的总债务约有107万亿左右,如果同样按照12%的比重来测算,潜在问题债务规模则接近13万亿。虽然目前银行有1.52万亿贷款损失准备金可以缓冲,但还是有11万亿的资金缺口,而且这一缺口已超出了目前商业银行总资本净额。
由此可见,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中国金融行业已经由前期享受资金盛宴快感,变为今日“钱贵,生意难做”的苦境,正应了那句话“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当然,上述的推演,只是说书人“以管窥豹”的演绎,中国金融还远没有到“最坏打算”的境地,但中国还有一个成语就是“一叶知秋”。因为,以温州为例的局部问题,已经显露出这些年中国持续“不差钱”的水面下,那座巨大冰山的一角。记得说书人于3个月前在《中国钱事1:‘不差钱’的中国》(《上海经济评论专栏》2013年10月29日)中曾留下的问题:“如今,由于没有能够吸纳超额货币的新领域,继续‘不差钱’的操作,就会让钱由‘蜜’变为了‘水’,怎么办?”
现在笔者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答案就是:“凉拌”。君不见新总理履新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给出了“盘活存量,用好增量”的调控菜单,而且他还以“不出台刺激措施”的表态明确告诉市场,今后也没有资金的“满汉全席”吃了,因此,对于已经习惯“蜜水”的市场,今后恐怕只有吃装在“上下限”盘子里凉菜的份了。
无独有偶的是,作为任职时间最长的两位美联储主席之一的威廉??马丁(另一位是格林斯潘,两人均任职美联储主席17年之久),曾有一句著名的警示——“在宴会刚开始时撤掉大酒杯”。但是对于当下的中国而言,“凉拌”更像是对“海天盛宴”过后狼藉的善后。因为,仅以目前存贷款数据来计算,商业银行每年需要给储户支付约近3.6万亿的利息,如果再加上银行自身还需要向股东交成绩单(银监会公布2013年商业银行实现1.38万亿的利润),那么银行仅仅从贷款方面就需要收取近5万亿的利息,而目前中国一年的GDP总量也就在50万亿左右,言外之意,对于微观经济主体而言,有十分之一的产出将用于应付存量融资的成本。因此,一旦“不差钱”的环境发生大逆转,仅利息支出就够各行业喝一壶的,所以才有了“盘活” 和“用好”的折中思路,即“有菜吃,但也吃不饱”,说书人视之谓“凉拌”。
但在“凉拌”的局面下,可想而知的是,那些已经在“盛宴”中打着饱嗝的主儿,一旦有机会,恐怕会是连菜带盘子一并打包了,君不见刚刚恢复的IPO,在一夜之间就变了节奏。
“中国钱事系列”说到这儿,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中国的“不差钱”,历来有之,原来是为市场化的需要,包括工农产成品和各生产要素进入到以供求为主导的市场中,需要一部分额外的资金进行填补,后来演变为中国市场的对外开放,需要一部分额外资金来对接外部经济体的介入,不管怎样,在这两个阶段中,“做钱生意”的虚拟部门并没有完全和实体经济脱离,所以在“不差钱”的环境下,你挣你的,我挣我的,大家各自处得还算和谐。
而如今“钱”似乎变了味道,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有一样没有变,就是挣快钱的、挣独一份的越来越多,未来会怎样,说书人不知道,但已经感到了从纸里透出火苗的温度。又是一个“怎么办?”恐怕还是要追踪溯源,看一看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比照马克思的一句经典名言“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说书人补一个下联“信用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就是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