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虎门有七八家嗨场,很出名的,广州深圳的人都来玩,习近平上台之后就关了,有些只让熟客进,这个星期全关,你看不到了。”从湛江到东莞虎门十几年的出租车师傅用粤语向记者滔滔不绝地介绍。师傅还说了一些无从证实的坊间传言,像是黄业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不只地方黑白两道交汇、警匪一体、官色一家,甚至连中央官员及官二代都有份幕后持股参与。
记者边听着师傅指名道姓地念出某些知名人士的名字,感觉更high,脑子里思索着这“黄”涉及的水到底有多深?这轮武松出重手打鸡的行动到底动了谁的奶酪,又会引发什么样的官场大地震?东莞500亿人民币(100亿新元)的色情GDP若被打掉,“性都”下一步该怎么走?这回打鸡,下回打鸭,最终又能打出什么样的新道德秩序来?
在色香味俱全的性快餐背后,存在着实实在在的庞大利益输送与贪污腐败的核心问题。若打鸡是为了反贪腐打老虎, 打击官商勾结背后的“保护伞”,那不会引起民间舆论太大争议。卖淫嫖娼铁定是违法行为,扫黄有“依法治国”的法律法规为强大后盾,这一点也不容舆论挑战。
但色情行业的复杂性在于,它涉及人性的“动物性生理需求”,而无关任何意识形态的旗帜。任何社会丑恶现象都可以消灭,但任何运动式的扫黄都不可能扫掉人性或消灭性欲,这也是古老行业历久不衰的重要支撑点。若打鸡是为了净化社会环境与道德风气,高举道德主义和意识形态大旗,那必然会掀起舆论场的意见交锋。公知必然会问:与贪官相比,小姐的道德水平是否更低?
不巧的是,东莞的“裸舞选秀”内幕是由中央电视台揭发,而关于主播与“老虎贪色官”权色勾搭的传闻早在坊间时有所闻,这又让官方喉舌揭黄的重磅制作失去了道德高地。美女主播被高官包养与东莞小姐接客上床的行为相比,被包装得光鲜亮丽的前者显得更虚伪。
中国自1978年推行改革开放政策之后,经济发展状态和社会面貌与1949年中共建政的情况已大不相同,当下扫黄与当年扫黄的社会形态全然不同,人们的价值观与道德观念早出现大变化。市场经济依靠的是以金钱界定的资源分配指标——价格,价格说白了就是钱,伴随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钱的概念自然愈发变得重要。
再往前一步推想,市场经济“无形之手”的运行逻辑基本以迎合人性的行为反应为出发点,而人性又偏偏难抵“色”与“赌”这两大诱惑。当市场经济快速发展,道德信仰的建立却跟不上经济发展的步伐时,物质追求的欲望肯定把道德观念的底线击垮,把社会带入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这听来很扭曲,其实很正常。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武松打鸡能打出什么来?若是要封堵官员在色情市场中寻租的缝隙以及渗入色情市场的黑社会势力,那短期内这一重拳估计可达到一定的震慑与立威效果。在东莞厚街与虎门看到的夜总会、酒吧、沐足、KTV等娱乐场所都关上大门,即使平时有黑白两道罩着,当下风声鹤唳全不敢营业。但长期而言,若国家的治理体系无法进入法治化和现代化的轨道,地方政府的权力又不受监督,那官商勾结的黑手肯定找机会伸出。在虎门24小时“不夜天”美食区附近经营生意的便利店老板就说:“那些倾家荡产的老板,听说想找政府谈了。”
从整治网络谣言到整治社会色情,若中共都以打造新道德秩序为出发点,那恐怕只能治标不治本。以东莞为例, 10多年来当局已不下十余次出重手扫黄,代号“曙光X号”的周期性扫黄没停过,但色情业还是屡禁不止,甚至越扫越黄。外来常住人口多达500多万,再加上港商台商群集谈生意,酒店业者看好“性需求市场”大饼的发展前景,酒店越开越多,竞争就愈发激烈,业者的创意被无限激发,竞相推出ISO标准的“一条龙”服务配套,又将黄业往前推进。
既然禁不了“黄”,那估计只有两种应对法,一是采睁只眼闭只眼的做法,适当地重手出击,不让色情业做大;二是设立红灯区,将娼妓合法化,也给小姐们提供一定的人身安全保障。
在东莞打车坐车、吃饭、买鞋子买内裤为争取机会与当地人攀谈,民众对扫黄行动的反应基本褒贬参半。与一脚踏车师傅的对话让笔者印象最深刻,他说:“你说说,记者和小姐有什么不同?”我脑里闪过几个答案,但最后选择不接话。“学的手艺不一样,都是要吃饭的!”骑车风大,师傅拉开嗓门说,我收下了。
有「中国性学教父」之称的潘绥铭调查,全大陆提供性交服务者约有300万人,由于收入较一般行业丰厚,很少人逼她们入行,反而多数都是自愿的。而部分地方政府因为追求GDP主义,盲目设开发区,最后竟沦落到靠情色经济来创造收入。
从1998年到2010年,潘绥铭深入大陆13个地方,前后接触了1000多名小姐。据《南方人物周刊》报导,由于见的人数太多,潘绥铭虽记不清对方样貌,但只要看自己写的书中内容,仍能回忆起许多故事。
性行为工作女子究竟如何下海?根据调查,近年来拐卖和强迫越来越少,甚至潘绥铭来到东莞,一个也没碰到这类的案例。他举例,到劳务市场招女服务员,说是卡
拉OK店,要找放歌、端盘子的人,小女孩也不懂,就来了。路上一聊,就知道是否干过这行,如果干过就好说,万一从没干过,老闆路上就会请吃饭,要不然就是
说穿得太土了,买件新衣服,小女孩哪懂啊,就来了。
第1天上班当然是端盘子,然后教育你「看看旁边的姊妹,人家穿什么、吃什么,你1个月工资100元(人民币,下同),你看看人家赚多少钱,干不干?若死也不干,要走当然可以,一路上吃饭、买衣服、住的,全部吐出来,如果还不出,只能干下去。
干下去就马上有钱拿,然后会说「开处」,因为如果是处女,「开处」就可赚5000元。「你想想,这些小姐1个月才赚2千,一下就赚了2个半月的,谁会拒绝?」潘绥铭说,直到来到四川,他才知道什么是「开处」,而且越是封建社会、农业社会,这种事越多。
拿收入来说,如果在东莞,就算2天接1个客人,起码保证1个月收入3000元;要是在北京,更能到5000元左右,比一般平均的3000元工资好多了。
依据潘绥铭调查,大陆真正提供性交服务的小姐,最多也就是300万人。他说,这是算出来的,因为调查过全国总人口,也知道有多少男人找过小姐,还要知道一个小姐1天有几个客人,一算就出来了。
小姐不但为自己赚钱,也拉动了看不见的地下经济。潘绥铭曾在四川考察了11个县的开发区,全部都是红灯区。当地镇长挑明了说:「我们吃的饭里面有一顿是小姐给的。」镇长还说,有了小姐,农民才能活下去,其他行业才会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