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華語歌手在後台做準備，一會兒她將在羅馬Piazza Vittorio地區為華人舉辦的一場晚會上獻藝。（取材自中國新聞周刊／Corbis圖）

義大利的移民政策相對寬鬆，一個人申請，全家就可獲得移民身分。在羅馬Margherita戲院的大廳內哄孩子的林太太，她的丈夫在當地從事婚禮攝影的工作。（取材自中國新聞周刊／Corbis圖）

倫敦沙夫茨伯里大道咖啡店的臨街座位上，坐了幾名在此休息的華人。（取材自中國新聞周刊／Corbis圖）

為了讓羅馬華人社區的孩子學習中文，Via Bixio義大利學校開設了午間中文課。（取材自中國新聞周刊／Corbis圖）

　　「移民不移國，移居不移家」，這是中國特色的一個現象。中國人無論到哪裡，做的生意主要還是與中國有關，從促進貿易和人員往來的角度看，利大於弊。

　　每隔一個周六，在距離北京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處東側不到百米的北京東方聖傑諮詢有限公司，都會有一場移民諮詢會。

　　雖然北京的上空罩著厚厚的霧霾，但從北京四面八方趕來的三、四十位諮詢者，仍將這家公司不大的會議室坐得滿滿地。其中，還有一些人從外省市趕過來。

　　在互動環節時，多數諮詢者提出的問題都頗為專業，顯然是做足了功課有備而來的。問題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子女教育，二是海外投資。

　　只要在北京，沒有不能推的重要會議和活動，作為這家公司總裁的齊立新都會親自出席諮詢會，回答諮詢者的各種提問。

　　1995年，加拿大全面開放接納中國移民。一年之後，齊立新創辦了移民諮詢機構，提供移民加拿大的諮詢服務，此後，這也一直是其公司的「主業」。

　　齊立新創建移民中介幾乎與中國出現投資移民同步。近幾年來，向齊立新諮詢投資移民的人也越來越多。

第三次移民潮

　　投資移民 湧向美加紐澳

　　「在移民目的國投入了該國移民法規定的一定數額的資金，或者在該國創業並為當地人提供了規定數額的工作機會等投資活動，從而獲准移民至該國的中國公民。」 今年1月發布的「國際人才藍皮書：中國國際移民報告（2014）」中，對中國投資移民進行了界定。

　　這份由中國與全球化智庫（CCG）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共同發布的藍皮書，還對中國國際移民的類別進行了畫分，除了中國投資移民外，還包括技術移民、海外留學生、海外國際勞工、出國旅遊者和非常規移民。而投資移民則進一步細分為：金融投資移民、不動產投資移民、創業者移民、高級管理人員移民和企業主移民。

　　中國與全球化智庫主任、中國歐美同學會副會長王輝耀認為，中國改革開放以後經歷了三次移民潮：在改革開放之初，中國就有了一次大規模的移民，很多人有海外關係的人紛紛出國團聚或移民，還有大量的留學生；第二次移民潮在1980年代末到上世紀末，許多發達國家在這個時期開始向中國開放吸收技術移民，以及少數投資移民；第三次移民潮則是本世紀以來到目前正在發生的投資移民。

　　根據聯合國經濟和社會事務部的統計數據，2013年中國海外移民數量達934萬2000人，較2000年時的549萬4000人已增長了將近一倍，並從1990年的世界第七大移民輸出國上升為第四大移民輸出國。美國、加拿大、澳洲和紐西蘭這些傳統的移民國家，是中國新移民的主要目的國。

　　「中國的第三次移民潮中，其突出特點是菁英移民，包括大量攜帶不菲財富的投資移民。」王輝耀說。與此同時，還有很多出國學成後被發達國家吸收轉化為移民的留學生，並出現了環境移民、「藍領移民」和教育移民等一些新的移民群體。

　　據人民日報去年7月援引的一項數據，2007年，只有270位中國公民申請投資移民美國，161人獲得批准，但到2011年，申請人數則驟增10倍，且一半以上獲得批准。美國移民服務局當年的數據還顯示，2013投資美國的移民中，中國人占了四分之三。而從2008年至2012年，在獲得澳洲投資移民簽證的3萬5000多名外國人中，超過六成來自中國。

　　另有調查顯示，在財產超過1億元人民幣且有移民想法的中國富豪中，想要移民到美國的人占40%，想到加拿大的占37%、想到新加坡的占14%、想到歐洲的占11%。

　　菁英外流和國際人才流動，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全球化現象，備受關注，而中國對此的系統研究頗為缺乏。在此背景下，王輝耀和他的團隊從2012年對此進行研究，並發布他主編的「國際人才藍皮書：中國國際移民報告」。今年，是這本藍皮書的第二次發布。

海外購房團潛力大

　　置產傳統觀念 全球開花

　　在北京2013年春季房展會上，海外住房項目參展商數量已達180個，超過總參展商數量的一半。到了秋季，參展的海外住房項目更是激增到260個，是2009年的10倍還多。與之相呼應的，出手闊綽的「中國購房團」也幾乎走遍全世界。

　　據美國全美房地產經紀商協會統計，中國投資者已經成為美國商業地產的第二大海外購買者。「國際人才藍皮書：中國國際移民報告（2014）」援引該協會的數據稱，在2013年3月底之前的一年裡，中國人在美購房總價值達123億美元（約755億元人民幣），占當年外國人在美購房總額的八分之一，僅次於加拿大，年增幅高達66%。而且在123億美元購房款中，有69%為全額現金支付。

　　金絲雀碼頭是英國倫敦著名的金融區，2012年，這裡的新售住房中，約三分之一的買家來自中國；在澳洲，中國買家同樣活躍，雪梨的一家房地產開發商稱，如果沒有中國買家的進入，當地的房價會下降25%；而中國買家在加拿大溫哥華購房者中的比率，2012年已超過40%，在一年前，這個比率是29%。

　　「中國購房團」的身影不僅頻頻在海外一線城市活動，在蘇格蘭首府愛丁堡，在馬來西亞吉隆坡，甚至在已經正式申請破產保護的美國「汽車之城」底特律，都出現了試圖「抄底」的中國買家。

　　中國與全球化智庫的調查分析認為，遍及世界的「中國購房團」背後，蘊藏著巨大的海外投資移民的潛在群體。在搜房國際網稍早前進行的由1200萬人參與的調查中也證明，43%的人表示移民是海外置業的主要目的；其次是子女教育，占25%；投資占比為23%。

　　對於有著根深柢固的「買房置地」的傳統觀念的中國人來說，即便在海外生活，他們也更願意住在屬於自己的房子裡。教育移民，於是成為「中國購房團」不斷壯大的一個巨大推動力。

資金外流不明顯

　　人移民了 生意留下來了

　　教育移民還可能帶來後續效應。在王輝耀看來，因子女低齡化出國留學後所引發的「父母在若干年後隨之海外移民的傾向」，已開始逐步顯現出來。此外，新移民雙方家長去海外「待產伺候月子」的人數比率亦在逐年增多。

　　「中國大眾富裕階層迅速擴大，2012年末達到了1026萬人，他們占有的私人財富總額達到13兆6000億人民幣。」美國福布斯中文版發布的「2013中國大眾富裕階層財富白皮書」指出，這一階層的主體人群為60後及70後，雖然在他們中間，有超過四分之三的人表示自己並無移民意願，但亦有不少人考慮將子女送到海外留學。

　　中國移民人數增加的同時，也意味著大量資金被帶到海外。據王輝耀估算，2011年，各國的移民署和出入境管理局數據顯示，中國有1萬人左右透過投資移民移居海外。按照最保守的每人投資額50萬美元計算，一年投資移民資金流出50億美元。以此推算，最近3年至少有150億美元流向海外。

　　在北京理工大學教授劉國福看來，資產外流並不意味著資產從中國消失。他表示，中國人無論到哪裡，做的生意主要還是與中國有關。如果他們帶出去的資產仍然用來同中國人做生意，那麼這筆資產就沒有完全流失。

　　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國際移民輸出大國，往往也是主要國際移民匯款接受國。該數據顯示，2010年排在世界前10位的國際移民輸出大國中，墨西哥、印度、中國、法國和菲律賓五個國家是接受國際移民匯款最多的國家，總額達到1658億美元。

　　齊立新則指出，「移民不移國，移居不移家」，這是中國特色的一個現象。的確有不少人只是圖簽證方便，並沒有考慮完全移居海外，他們更願意把移民海外看作是一種「度假」，每年有將近半數的時間待在海外，其他時間仍在中國為自己的事業打拚。

　　對於頗受關注的貪官攜款潛逃海外的現象，劉國福建議，北京當局可以完善目前反洗錢、個人攜帶外匯出境、個人結售匯、官員財產公開、官員出境申報等方面的規定，用法律手段進行防範。

　　齊立新認為，如果從宏觀上來看，目前資金外流所帶來的影響並不明顯。「我們的外匯儲備一直在增加而不是減少，我們的經濟一直是在上升而不是下滑。從促進貿易和人員往來的角度看，移民的增多還是利大於弊」。

為西方養人才

　　移民赤字驚心 亟待扭轉

　　2011年，中國在美國的留學人數為15萬7000人，而美國在中國的留學人數僅為1萬4000人，相差十多倍。2012年，中國在海外的留學人員總數超過113萬，而外國在華留學生不到33萬。相比資金的外流，因為「移民赤字」帶來的人才流動上的這種巨大「逆差」更讓王輝耀感到擔憂。

　　王輝耀將移民移進移出的巨大的逆差稱為「移民赤字」。據聯合國經濟和社會事務部估算，1990年，中國在海外移民數量為408萬6000人，而同期居住在中國的外國移民數量僅有37萬6000人；此後雖然移入人口逐步增多，但增加的數量遠遠小於移出人口，「移民赤字」未減反增。

　　2009年，王輝耀寫了一本書，名叫「人才戰爭」。書中披露了一組數據：從1978年到2008年，中國先後派出世界最多的近140萬留學生，回歸率卻不到三成。而自1985年以來，清華大學80%、北京大學76%的高科技專業畢業生都去了美國。由於將近九成的中國科學與工程博士都會選擇留在美國，美國「科學」雜誌在2008年把清華、北大看作是最肥沃的美國博士培養基地。

　　「人才戰爭」儘管遠離硝煙，但王輝耀認為，在21世紀這樣的全球化時代，這可能是最致命最重要的一場戰爭，「中國為美國等發達國家免費輸出大量的人才，並不是因為本國人才過剩。相反，中國的情況是：人力資源總量龐大，人才資源卻非常不足；受過高等教育的中低端人才數量可觀，但高端人才卻遠遠供不應求。」

　　當中國的GDP（國內生產總值）已經位居第二，這種巨大的「移民赤字」和「人才逆差」顯得非常不相稱，中國亟待破除人才移入上的壁壘。

　　2月初，美國華人全國委員會、美國華人專業團體聯合會、中國旅美科技協會，美國中美聯合商會等美國華人社團在華盛頓舉辦了一場「海外華人身分證研討會」，探討尋求獲得中國政府發放「海外華人身分證」的方式，以恢復或保留海外華人在中國的永久居民身分。美國華人全國委員會主席薛海培說：「這一方面是希望能為華僑回國或定居帶來便利，另外也能增強海外華人的民族認同感。」

　　中海外交部長王毅近日在最新一期的學習時報上撰文指出，中國今後還要盡可能和更多國家簽訂相互簡化簽證直至互免簽證的協議，使手持中國護照的中國公民到海外旅行更為快捷舒適，也讓更多外國民眾更方便感知中國，瞭解中國，這樣就能不斷擴大支持中國和平發展的民意基礎。

　　來自中海外交部的統計資料顯示，截至2013年10月31日，中國與世界81個國家簽有互免簽證協議，但這81個免簽協議多數只適用於外交、公務護照或普通因公護照，適用於普通因私護照的只有九個國家，其中六個國家給予團體旅遊免簽待遇，三個國家給予普通護照（塞席爾、模里西斯、聖馬利諾）免簽待遇。這意味著，普通民眾仍無法從大多數的官方互免協定中享受到免簽待遇。

　　而在簽證受限指數2013的排名榜上，護照免簽國數量並列第一的芬蘭、瑞典、英國，已與173個國家簽有免簽協議。

　　「當中國從簽證大國變成簽證強國，中國的公民護照來往於世界如現在很多國家那樣可以獲得100多個國家的免簽待遇時，移民對於國人的吸引力會下降。」齊立新說。

　　反過來，致力於實現「中國夢」的中國或可能成為世界人才的新「追夢之地」。英國匯豐銀行2013年針對全球近100個國家和地區的7000移居者進行了一項調查研究，中國憑借較高的「經濟收入」和「生活體驗」，成為當年全球最受歡迎的移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