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不专心的学生,再加上个歪嘴念经专门误人子弟的教书先生,老祖宗原本给我们的教诲不被曲解才怪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铭言,就被后代人长年曲解了。
如果不用古人思维方式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八个字,很容易理解成这样: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如果不为自己着想,天地不容。但是问题出来了,古人为什么要给我们留下这样的铭言?难道古人看透了宇宙真理,看透了人生百态,谆谆教导我们要自私自利吗?古人有那么无聊吗?有那么颓废吗?
我们从四书五经当中的确查不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语句,那或许是后人总结出的一句至理名言,但也有可能是古代先贤的杰作,只可惜遗失了。要知道,古人要把一句话记录下来,是挺费劲的一件事,不像我们今天用笔在纸上书写,甚至在电脑键盘上敲字那么简单容易。如果是孔子那个时代,要记录下一句话,就得一刀一刀地把要表达观念的字刻在竹简上,那是个挺大的工程,可费劲了。所以,用字必须简单,没有废话,没有废字。还有一个特别讨厌的地方就是汉字的同音字很多。“为”这个字有两个读音,一个是wei(二声)音同维;一个是wei(四声)音同未。“为”(音同维)是作为的意思,是个动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个假设句,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说一个人重要的事情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断修行,要为好自己,好自为之,在人与人交往的社会中端正自己的言行。如果一个人不这样做的话,天地不容,老天爷和土地爷都要起来讨伐你,把你淹没在舆论谴责的汪洋大海之中,直到你羞愧而死。
然而,如果把二声的“为”念成四声的“为”,意思就大不一样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被解释成:人如果不为自己(谋私利),那么天地就会诛杀他。所以,人的自私自利是老天爷愿意看到的。但是这明显不通情理,中国人崇拜的老天爷怎么能这样呢?
可巧的是,刘少奇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理解成自私自利。刘少奇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这篇文章中就有这么一段话:“这种人的脑筋,浸透着剥削阶级的思想意识,他相信这样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甚至用这一大套剥削阶级的话,来为他的自私自利和个人主义辩护。”
《红灯记》里的鸠山队长自诩为中国通,劝李玉和与日本“皇军”合作的时候,也引用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成语。鸠山大概就是听信了歪嘴的和尚念错的经,把“为”念成第四声了。
也有的人提醒说,把“为”理解成第四声的“为”也是可以的,因为西方经济学的第一定律就认为人是自私的。人在世上,就要追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而西方政治学也是以利己(个人权利至上)为民主的前提的。
但个人坚决相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成语中的“为”应该念第二声,音同维,可以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八个字当作座右铭。儒家思想体系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讲的就是首先要修身,然后才能谈得上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与“为己”实际上是相通的,就是要首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身在什么位置,处在什么时间,需要做什么事。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曾子每天问自己三个问题,代理客户办事的时候是不是全心全意地站在维护客户利益的立场上?跟朋友交往的时候是不是肝胆相照以诚相待?教人手艺的时候是不是经得住反复的推演?曾子这里的省身,就是“为己”的实践。
所以,我们向古人讨教的时候,关键是不能曲解了古人的原意。不然的话,古人给我们留下的很多好东西,没准都让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当破烂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