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0年來到美國,雖然沒有進任何正規的學校,但在大學醫院做住院醫生,那也算是學校的一部分;觀察到大學老師(查房的教授)和大學生(住院醫生)如何相處。我看到了美國學生和中國學生對師道的不同做法,和我抱持的觀念大異其趣。我只是私自感歎一番。從不置喙。
可是有一天,我看到一個美國本國醫學院畢業的住院醫生邁可,對待查房的老教授在我看來實在傲慢無理到極點,使我按捺不住。查完房後,不禁對這位老兄的做法略有微言。想不到,他對我反唇相譏。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講,也就接招,正式爭辯起來。
在語言上你來我往地交鋒了大約十來分鐘,我發現爭得越來越吃力,為東方傳統的師道爭得竟然敗下陣來。最後不得不認輸。
這一天,我作為第二年的精神科住院醫師,在神經科實習,上急症室夜班。那天晚上特別忙,下半夜連續收兩個中風的病人,由我和邁可各處理一個。按規定,在清晨夜班下班之前,留醫的病人都必須由神經科的教授來作教學查房。在這之前所有的輔助檢查,例如腰椎穿刺,腦造影等項目都要做完備,得結果。我們這次直到快下班前才為教授查病准備就緒。夜班醫生都累了。
邁可在教授來到之前,在會議室靠在有扶手的凳子上把一雙腳搭到另一個凳子上,成坐臥狀。教授走進會議室時,我即起立相迎打招呼。別的醫生有起立的,也有擺正姿勢坐好的。唯獨邁可卻無視教授的來到,仍然不動聲色,還是半坐半臥躺在那兩張凳子上。也沒有人要他坐好,我就開始報告病案和討論。教授後來檢查了病人,審視了各種化驗單和造影,最後作了討論和總結。
下一個由邁可報告他的病案。第一部分是報告病情,他還是靠在凳子上抬起腳發言,直到要顯示腦造影時才起立把所有的圖片插到閱片燈上,等等。連教授本人在內,沒有人對他報告病案的方式提出異議。
教授查完房後散會,只剩下我和邁可掃尾。我對他說,教授對年輕人倒是很體貼的啊,估計到你昨天晚上大概累壞了。他立即接著說,怎麼了?我沒有像你那樣恭恭敬敬站起來服侍他嗎?我們美國就不大講究那一套形式。我站不站起來對他有什麼區別?我知道你們中國人講究論資排輩。他提到一個親戚在中國教了幾年英文,最近回來,“談了好多情況,讓人覺得好笑,連出進會議室都要按年齡排隊,老的在前,少的在後”。我向他解釋尊師重道的倫理和它的美好之處。
他反問我有那個必要嗎?我說後輩要飲水思源嘛。他說長輩更應當想到水流的前途,讓水越流越大。“你說科學發展是靠前輩還是靠後輩?”我不禁語塞。
這時我想到,奧運會的入場式。很多國家的入場隊都比美國整齊壯觀,但是哪一國的體育實力超過美國呢? 站著、坐著或躺著迎接教授查房,對事情有什麼實質區別嗎?
王儒述评论 :
嗟乎!雄哉斯文。有感而发,有发而惑,有惑而问,有问而明。盖因东西文化底蕴、价值、 道德、观念、礼仪、礼貌、风俗习惯回异之故也。
唐、韩愈有《师说》贤文,开宗明义曰:“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 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中华民族崇尚礼教、礼仪、礼貌、尊卑、长幼、规矩、故为千古文明礼教之邦,代代相传,班班辈出。 然中外不同,古今有别,奈何?你行你素 我行我素,顺之从之可也。
君不见,中外教会、学校,上层社会,讲究 “Lady the First” , 我忝为访问学者、参会者,多次欧美讲学、参会,心存中西礼貌。出门时,稍慢一步,只见时尚淑女、夫人,点头微笑,鱼贯外出;我心坦然,彼亦坦然,礼仪也,习俗也!阁下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