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学校长德鲁·福斯特在哈佛大学2015毕业典礼上发表了演讲,以下为演讲内容实录:
当我们的开国先辈于1630年来到马塞诸塞州的这片海岸时,他们是作为持异见者而来的——他们摒弃了家乡英国的体制。但是一直令我惊奇的是,在当时的这片荒地里,在如何生存下去还是个未解的问题之时,这些开国先辈很快就意识到了建立(哈佛大学)这所高等学府的必要性。
自此以后,一代代人来了又去,哈佛的校园也不断扩大,不再局限于当年的几间小木楼。但没有变的是,每一代人都充满信心,想要建立更好的社会,每一代人也都相信,这所大学将使这种愿望成为可能。正如一位早期创始人Thomas Shepard所说,我们希望毕业生走向世界之后,能够成长为对国家有益之人。
而如今,将近四个世纪后,我们发现我们处在一个充满挑战的历史时刻。我们应如何鼓励我们的毕业生去做对他人有益之事? 我们是否培养出了以造福他人为目的的毕业生? 还是,我们所有人都已变得对个人成就、机遇和形象如此痴狂,以至于忘记了我们的互相依赖,忘记了我们对于彼此和对于这所旨在促进公共利益的大学的责任?
这是一个自拍还有自拍杆的时代。不要误解我:自拍真是件令人欲罢不能的事儿,而且在两年前的毕业典礼演讲上,我还特意鼓励毕业生们多给我们发送一些自拍照,让我们知道他们毕业后过得怎么样。但是仔细想想,如果社会里的每个人都开始过上整天自拍的生活,这会是怎样一个社会呢?对于我来说,那也许是“利己主义”最真实的写照了。
韦氏词典里,“利己主义”的同义词包括了“以自我为中心”、“自恋”和“自私”。我们无休止地关注我们自己、我们的形象、我们得到的“赞”,就像我们不停地用一串串的成就来美化我们的简历,去申请大学、申请研究生院、申请工作——借用Shepard(谢帕德)的话来说,就是进行不停的“自我放大”。
正如一位社会评论家所观察到的那样,我们都在不停地为打造自己的品牌而努力。我们花很多时间盯着屏幕看,却忽视了身边的人。我们生活中的很大一部分经历不是被我们体验到的,而是被保存、分享并流传于Snapchat(阅后即焚照片分享应用)和Instagram(一款照片分享应用)等APP 上的——最终它们呈现出的是一种由我们所有人合成的自拍照。
当然,适度的利己是我们的本性。正如我们哈佛大学的生物学家E.O. Wilson(爱德华·O·威尔逊)教授最近写道的:“我们是一个充满无尽好奇心的物种——只要对象是我们自己以及我们自己知道或想知道的人们。”但是我想强调的是,这种自我迷恋会有两个令人不安的后果。
首先,它削弱了我们对于他人的责任感——一种服务他人的意识。这种意识正是Thomas Shepard(托马斯·希帕德)所描述的哈佛大学的使命:让毕业生们不断成长,超越自我。这种成长并非仅仅是为了每个人自身的利益,更是为了他人和整个世界——这也是这所大学一直以来努力为之奋斗的使命。
我们的学生和教授已经通过服务周围的社区以及整个世界,身体力行地践行这种使命。从为哈佛所在Allston(奥尔斯顿)小镇的中小学生进行课外辅导,到去利比亚参与缓解埃博拉病毒危机的工作,哈佛人改变着无数人的生活。哈佛园的Dexter(德克斯特)校门邀请学生们“走进校门来增长智慧,离开大门去更好地服务你的国家和你的同胞。”今天,我们约有6500名毕业生将走出大门,愿他们每个人都记得服务的使命。
利己主义除了削弱了我们的服务意识,还有一种后果也是我们应当注意的。过度的自我关注掩盖的不仅是我们对于他人的责任,还有我们对于他人的依赖。对于哈佛大学、对于高等教育、对于各种社会基础机构,这很是令人困扰。我们遗忘了高校和机构存在的目的和必要性,使我们自己处在危险的境地。
为什么我们还需要大学?批评家们问道:我们就不能全靠自学吗?硅谷创业家Peter Thiel(彼得·蒂尔)敦促学生们辍学,甚至还给予他们经济补助,让他们辍学创业——这其中也包括我们哈佛的一些本科生。毕竟,从逻辑上来讲,马克·扎克伯格和比尔·盖茨都辍学了,他们似乎都很成功。事实如此,没错。
但是请大家别忘了:比尔·盖茨和马克·扎克伯格都是从哈佛辍学的!哈佛是孕育他们改变世界想法的地方。哈佛以及其他像哈佛一样的学府培养了数以千计的物理学家、数学家、计算机科学家、商业分析师、律师和其他有一技之长的人,这些都是Facebook和微软公司赖以生存的员工。
哈佛也培养了无数的政府官员和人民公仆,建设和领导国家,让像Facebook、微软以及类似的公司可以繁荣发展。哈佛大学还培养了无数的作家、电影制作人和新闻工作者,是他们的作品给互联网增添了“内容”。
而且我们也要看到,大学是人类和社会技术革新的源泉,这些革新是互联网公司发展的基石——从早期创造计算机和编写计算机程序的成功,到为如今无处不在的触屏奠定基础的样机的发展。
我们还被告知,大学将土崩瓦解,颠覆性的创新将使得每个人可以自学成才。人们可以在大规模开放在线课程(MOOC)中选课,并设立DIY学位。但在线学习与大学学习并不相悖,前者可以拓展——但不会取代——后者。通过类似像edX和HarvardX的这样的在线课程平台,我们已经开始与全球数百万的学习者分享哈佛的精神财富。有趣的是,我们发现世界各地的在线学习者中,有一个群体人数众多,那就是老师——他们正用这些在线课程中的知识来丰富他们自己线下的学校和课堂。
总而言之,主张大学已经没有存在意义的断言来源于人们对于机构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的根本在于我们对于个人权利和感召力的陶醉以及对于名人的崇拜。政府、企业、非营利组织都和大学一样,成为了质疑和批评的靶子。
很少有反对的声音来提醒我们这些机构是如何服务和支持我们的,我们常常认为它们的存在理所应当。你的食物是安全的;你的血液检查是可信赖的;你的投票站是开放的;当你拨动开关时,一定会有电;你所乘坐航班的起落都是根据航空安全规定进行的。设想一下,假如所有的市政基础设施停摆一周或一个月,我们的生活会是怎样?
机构体现了我们与其他个体之间持久的联系,它们将我们不同的天赋和能力拧成一股绳,去追求共同的目标。同时,它们也将我们与过去和未来维系起来。它们是价值的金矿——这些恒久的价值超越了每一个自我。机构促使我们放弃眼前即刻的快感,思考更远大的图景,更长远的全局。它们提醒我们世界只是暂时属于我们,我们肩负着过去和未来的责任,真正的我们要比我们自己和我们的自拍照要广博得多。
而大学的责任正在于此——用我们共同的人类遗产号召大家去开拓未来——这个未来将由今天从这里毕业的数千名哈佛学生去创造。我们的工作是一个持续的承诺,它并不针对单一的个体,甚至不针对一代人或一个时代,它是对一个更大的世界的承诺,是一个对于正在等待它服务的时代的承诺。
1884年,我的前辈、Charles William Eliot(查尔斯·威廉·艾略特)校长为约翰·哈佛雕像揭幕,并谈到研究约翰·哈佛——这位冠名了这所大学的人——“波澜壮阔”的一生带来的启发。
Eliot校长说:“他(约翰·哈佛)会告诉人们善行会流芳百世,会以超越所有计量方式的速度和规模繁衍。他会教导人们,在这个教育花园里播下的种子,如何迸发出喜悦、力量以及永远新鲜的能量,年年花开,随着时光流转,在人类活动的所有领域,花繁叶茂。”
所以,今天下午我们列队行进经过的那座雕像,它不仅仅是一座代表个人的纪念碑,更是代表一个不断自我更新的社区和机构的纪念碑。你们今天坐在这里,就代表了一种对于哈佛这个社区和机构的认可,这种认可也是你对于哈佛驱使你超越自我、惠及他人的感召力的认可。我感谢你们今天在这里的许下的承诺,祝你们每一位都开心、健康且永远充满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