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起,中國大陸對台政策做出不少重大調整或改變,幕後原因值得深究,可能成今後新常態或重要趨勢。台灣會成歐巴馬總統、習近平主席峰會的話題之一,但預料比重不高,因為美中分歧和兩國間切身議題,遠比台灣問題迫切。「歐習會」前,北京對台更片面、主動,引起台灣反彈,啟用卡式台胞證,行政院長毛治國不滿就是新例,日後摩擦可能增多。
今年3月,北京在海峽中線以西推出M503新航道,大陸事前雖曾照會台方,但兩岸並未就細節談判,北京就宣布,讓馬英九政府很下不了台。大陸敢推動M503航道,主要有四個原因:一,原有航道已過於擁擠,必須增開新航道,增進飛航安全;二,利用其在「國際民航組織」(ICAO)的政治影響力,讓ICAO同意此事,造成既成事實;三,利用政治影響力讓美日等主要國家默認;四,吃定台北,認為台灣無力反對。
明年民進黨如執政,若蔡英文持續拒絕「九二共識」,北京不無可能對台方海峽中線航道進一步擠壓。北京甚至不無可能利用在其他國際組織的影響力,破壞台灣權益。
其次,北京片面宣布今年7月1日起,台胞證無須加簽,過期台胞證可換發新的卡式台胞證。對台胞來說,既方便又省錢,但綠營反對。毛治國昨天也在立院強硬表示,兩岸未協商下,陸方宣布全面啟用「不恰當,不尊重台灣,傷害兩岸人民感情」。馬政府已向國台辦反映,希望卡式台胞證只作旅行證件,不擴大至便利商店、百貨公司、大賣場購物等用途。而陸方片面宣布實施,顯然不在意台灣官方態度,是近年罕見的互信默契被打破。
第三,上海市一個多月前宣布,上海台商將享有上海市民待遇,9月起實施。此政策自然廣受上海台商歡迎,預料上海試點成功後,可望繼續推廣至其他城市。大陸用意在使「兩岸一家親」政策落實,也是台胞入境問俗,既屬大陸內政,自然可自行決定,但台灣方面仍政治顧慮重重。
第四,大陸相關單位未透過馬政府,最近直接通知台灣各旅行社,要求不得在大陸旅台遊客的遊覽車上播放或討論政治意識形態、宗教與反共的錄影帶與影片。此舉顯然在預防台灣影響陸客的政治觀念和態度,也可能是為民進黨即將執政而未雨綢繆。
第五,最近廣東公安辦案,竟直接行文至高雄市警察局,不願透過海基會管道,直接發文高雄市鹽埕警察分局,根本無視海基會、陸委會存在。越過海基會直接與政府基層機關接洽,違反過去慣例,可能是個案「凸槌」;也可能是有意突破「兩地既同屬中國,直接接洽無妨」。台灣官方自然朝政治目的解讀,感到未受尊重而不爽。
第六,最近兩岸金銀五會與陸客中轉第五延遠權談判,北京堅守底線,不再讓步,顯示兩岸談判既然進入深水區,已不存在「讓利」問題。
綜合以上事例,北京對台政策可歸納為:一,今後會繼續主動推出北京主導,自認是「惠台」的政策或措施,未必會徵求台北當局同意,爭取主導權。二,兩岸談判既進入深水區,已不存在讓利問題,北京可能堅守底線,不再刻意讓步。這可能與過去大陸讓利台灣,但「太陽花學運」顯示,台灣民眾並不領情或不接納,北京不再熱臉以對。三,北京主導的對台政策,固然是對馬英九政府軟弱,不敢據理力爭的反射動作,也是對可能執政的蔡英文更具針對性的「預防措施」。
北京對台政策調整,逐漸顯露在實際作為中,對馬英九處理反服貿運動的能力失望,認為大陸在服貿議題對台灣讓利,是白費心血,所以改弦更張。最近北京抗戰勝利閱兵,馬政府對北京也有許多質疑,對中共竄改抗戰史責備,忽視習近平有關兩岸合寫抗戰史的呼籲,使北京更放手讓馬政府在兩岸政策上也「跛鴨」。這種思維或是北京片面主導對台政策,許多事根本不透過海基會磋商,也忽視國台辦與陸委會的對話管道的原因。
更進一步推演,北京可能也不寄望國民黨主席朱立倫與總統候選人洪秀柱,認為2016年必然政黨輪替。為因應民進黨執政後拒絕「九二共識」,兩岸協商機制可能停擺,兩岸將面對較長磨合期,都使北京採取「操之在我」的主動態度。
北京對台正逐步加壓,慢慢釋放重大調整的訊息,目前看來難有轉圜。關鍵在蔡英文對「九二共識」迄無妥協跡象,台灣朝野須開始面對北京「地動山搖」的前奏曲。
羅智強:“地動山搖”可能的五個級度
習近平在重申九二共識為兩岸互信基礎時說:「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對此,兩岸各方有諸多評論與分析。
但習所謂的「地動山搖」,會如何「地動山搖」法?中央氣象局把地震從0級到7級分為8個震度分級,不妨借用此一震度分級,試為分析。如果蔡英文執政,習近平所稱的「地動山搖」,也可以借用這8個分級,分成5個級度。
互信不足易致衝突
第一級,是震度0級的「維持現狀」,兩岸風平浪靜、「地不動山不搖」。如果蔡英文執政,兩岸關係不必期待超越馬英九,能維持這第一級的關係,保有現存基礎繼續發展,已經十分不易,這對台灣來說,是最好的結果。但這前提之一是,蔡英文要接受被她評為「不存在」、「主權倒退」的九二共識。
第二級,是震度1-2級的「口誅筆伐」,蔡英文雖不接受九二共識,但仍試著提出其他有誠意、希望和緩兩岸關係的「九二共識替代品」,陸方雖不滿意也不接受,雙方在言語上會有衝突,陸方媒體也有批判。但陸方仍採取對陳水扁2000年執政時「聽言觀行」的態度,並未上綱為行動。這一點,因為民共的互信不足,也不容易,就算初期沒有行動面的衝突,也可能因為一些意外事件,在缺乏互信的情況下擦槍走火。
第三級,是震度3-4級的「烽火外交」,蔡英文不接受九二共識,雖採取若干九二共識的替代性論述,但陸方完全否定。兩岸重新進入國際空間的熱戰,邦交國挖牆腳戰隨之登場,這時,台灣民眾會「輕度有感」,兩岸政府與人民的互信進入負循環,但只要不上綱成「經濟戰」,對台灣的影響相對較小。
人民不願兩敗俱傷
第四級,是震度5-6級的「經濟反制」,蔡英文不但不接受九二共識,也沒有任何中間路線的嘗試,加上若干衝突事件的催化,兩岸的緊張關係加劇,波及兩岸經濟協議、陸客來台觀光等經濟交流。對台灣本已脆弱的經濟,產生實質的影響與殺傷力,但這也會回波傷害大陸的經濟,對兩岸都是非常不好的結果。
第五級,是震度7級的「武力犯台」,到這一步,台灣固要面對毀滅性的代價,大陸也得面對「天崩地裂」的連鎖反應,雙方都會重傷。軍事性的威嚇如軍演、飛彈試射等,如果兩岸衝突升高,是有可能發生,但除非民進黨政府宣布台獨,或有實際顯著且有進展性的行動進行法理台獨,陸方應不至於到武力犯台的程度。
當然,這五級的畫分,並非相互獨立無關,也可能因為民共互信不足,而呈逐步升高趨勢。也因此,民進黨如果執政,兩岸不想要進入這種震度漸加的負循環,那麼民共之間與兩岸人民,都有責任從這震度想像中,發揮智慧,找到公約數或妥協點,避免那不可回復的、災難性的「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