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以来大量西方发达国家出现长期国债负利率或者是接近于零的利率，利率创历史新低的国家也较多，这种零利率或者接近于零的低利率环境引发了大量的思考。

解释是多方面的，包括人口的老龄化、企业降低杠杆率、新技术对资本的依赖度下降等等因素。但是我们考察长期的利率史，我们发现利率的长期中枢是一个下降的过程，而这个长期的过程用以上的周期性因素是无法解释的。是不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这一切呢？

我们认为是存在的，一个可能的解释是人类社会体系内生的要求，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利率水平应该趋势性下降。为什么文明程度越高而利率水平越低？利率水平又是如何随着文明演变的呢？

为了解释文明程度越高，利率水平越低。我们需要考察文明的发展和利率水平的关系。一个社会文明程度是由人的价值决定的。人的价值越高的社会文明程度越高。为什么呢？因为社会是有每个个人组成的，每个人都追求自身价值最大化，当然对于人的价值判断有多方面的，比如财富、知识、自由等等。社会总是朝着体现高个人价值的文明方向发展。当然发展过程不会是一帆风顺，只有那种能够更加符合提高个人价值的社会形态才能够最终发展下去。而体现落后文明的那种社会模式最终都会在进化中被淘汰。根据划分的标准不同，历史上社会形态多种多样，比如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等等。当然我们也可以按照利率的高低进行划分，将社会划分为高利率社会和低利率社会。在进化过程中，高利率社会逐步被低利率社会所取代，因为低利率社会更加符合人的价值最大化的文明目标。

为什么说低利率社会更加符合人的价值的提升呢？商品经济社会中任何商品的价格都可以用货币来衡量，市场经济通过货币的价格体系这只看不见的手进行资源在不同行业中的配置。促进经济增长的资源要素主要是人力和资本，技术要素更多的是体现在人力要素里面。衡量人力要素价格的是人工工资，而衡量资本价格的近似是利率，利率水平高低决定了总体新增财富在人和资本之间的分配。利率代表了资本的价格，代表了存量财富参与新财富的分配比例。在高利率社会，存量财富在新财富中分享到更大的分配比例，而人的价值在新财富的分配比例就会较少，这样是不利于提升人的价值的。依据我们前面对于文明本质的理解，任何不能提升人的价值的社会形态都不是文明的发展方向。

在现实社会我们可以从实证的角度印证这样的观点。文明程度越高的国家或者历史时期，利率水平越低。农业文明社会由于没有规模化生产效益，资本积累慢，人力资本相对过剩，个人产生价值量很少，资本价格昂贵，利率水平较高。工业文明社会，由于机器使用，资本积累速度加快，个人价值得到提升，商品经济极度发达，资本价格下降。后工业文明，人的价值和技术价值的极度体现，资本过剩时代。人力资源决定国家、城市、企业的兴衰，资本不再是稀缺资源，利率趋向于零。我们从两个维度举例证明上述判断。

首先当今世界低利率的国家普遍文明程度较高。人的价值体现在多个方面，当然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人均GDP，当前低利率国家都是高人均GDP国家，比如日本、瑞士、德国等。体现人的价值的还有人的自由度，我们会发现人均GDP相近的国家，个人自由度较低的集权国家相比较崇尚个人自由的代议制国家的利率会高一些。

其次我们从中国的利率史来进行研究，相比国外利率史，中国的利率史研究文献比较少，但是利率长期下降趋势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都是一致的。在唐代，如贞观十二年三月时的利率达100％以上，玄宗开元六年七月的规定则是七分。在宋代，依《宋刑统》规定是“每月取利不得过六分”。在明代，明律的规定是：“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 清代以后相关法律规定更加清楚，顺治五年十月规定：三分行利“即至十年，不过照本算利，有例外多索者，依律治罪”。近代中国月利率大致在二分，近20年年利率从6%附近下降到2%。单从中国的历史维度，随着文明的进程，中国的利率水平也是长期降低的过程。

那么利率水平随着文明的进程，它是如何演变的？我们认为利率随着文明提升而降低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慢慢进化形成的，最终形成的利率水平一定与其文明程度相匹配，什么样的社会文明匹配什么样的利率水平。假设央行定的利率水平高于其文明程度匹配的利率水平，那么就会明显抑制经济的发展或者文明水平的提升，最终央行还是会通过选择较低的利率政策，因为只有相匹配的利率水平才是社会内生的要求。如果央行选择的利率水平低于其文明匹配利率，那么在货币量控制的情况下就是无效的市场利率，并不会影响市场；如果是在货币供应量没有控制的情况下，可能会导致恶性的通货膨胀。

因此，利率水平都是逐步降低的过程，通过试错，找到与其文明程度匹配的利率水平。由于求得与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相匹配的利率绝对水平是不可能的，对于各国央行来讲，最好的策略就是逐步降低利率，直到通胀起来。毫无疑问，目前各国央行的确是采用这一试错策略来决定利率水平的。如果目前发达国家央行采取接近零利率的货币政策并没有导致通胀上升，可能隐含的假设是目前的低利率水平和当前的文明程度是相匹配的，亦或预示着低利率环境可能长时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