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易卦的“身份认定”

3   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

这个困扰的肇因，绝不是简单的算法技术问题，而是思考观察的分析框架所致，背后有着文化和观念的深厚积淀。莱布尼茨受此困扰，放弃了继续深入挖掘。可是谁又想得到，这个问题还得拖延三百余年后的今天才来解答呢？

现在也让我们来揣测一下，邵雍排定八卦次序，地1-山2-水3-风4-雷5-火6-泽7-天8，的思路会是怎样的？依据《易传.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成大业……”，有了下面图4的上半部里的排列。我将其称为“邵雍-莱布尼茨排序”，简称“邵雍排序”。0-7的序号与邵雍原来的八卦序（1-8）略有不同，因为它也是用二进制算法得到。（请见图1里莱布尼茨手写的排序数字。）易学传统里的“先天学”认同这个排序，它就像是一棵向上生长的“家族树”，根向上长出两个枝干，再分为四枝，最后向上长成八片叶子。

要是这课“家族树”是向下长的呢？那么，根在上、向下长出枝叶，如同通常的家族谱系图所表示的那样。于是，我们就有了图4 下半部的八卦排序。我把它称为“二进制数值排序”，简称为“数值排序”，这样的排序和二进制算法是一致的，即初爻是初位，权重为2⁰ = 1，上爻为高位，权重为2²= 4。八卦的数值排序是：地0-雷1-水2-泽3-山4-火5-风6-天7。

（图4）

两种排序，差别只在雷、山、泽、风，其余四卦，地、天、水、火的排序不变，它们的卦体是完全对称的，因而不受自下而上或自上而下的影响。对此，我们将在第二章展开研讨。

这里先让我们继续图1《先天图》里方图部分的讨论。把“邵雍排序”放入方图就是下面的图5。每个卦象前面的数字是周易里的原卦序，卦象之后的数字则是莱布尼兹替邵雍《先天图》按二进制算法所做的卦的ID——“身份认定”的“邵雍排序编号”。

（图5）

 方图和圆图可以很方便地转换，由邵雍排序看得很清楚。图5的1至4行，从左排到右，32卦构成了圆图的右半圈（逆时针展开）；图5的8至5行，从右排到左，这32卦构成了圆图的左半圈（顺时针展开）。两仪相逆的关系昭然若揭。

邵雍披露出的方图和圆图是易学的一个巅峰成就。其伟大贡献之一，是以八卦序来排列方图的列和行。列序和行序一致起来的一个结果，八卦经卦都在方图的西北-东南的“主轴线”上。

我们知道，每个六爻易卦都是两个三爻纯卦叠加的结果。八卦经卦——同一纯卦叠加而成的，请看地地坤卦、山山艮卦、水水坎卦、风风巽卦、雷雷震卦、火火离卦、泽泽兑卦和天天乾卦在方图的位置。

再来看方图的“辅轴线”（西南-东北）的八个卦，地天泰卦-天地否卦、山泽损卦-泽山咸卦、水火既济卦-火水未济卦、风雷益卦-风雷恒卦，它们是成对的纯卦交错而成。

这是邵雍《先天图》的另一个重大贡献，除了地-天、水-火成对，他间接地指明了，雷-风和山-泽也是成对的。在邵雍的八卦序，成对的卦其卦序之和为9；而莱布尼茨以二进制算法排定的八卦序，对卦的序号之和是7。 这个见解，契合《易传》里所说的，八卦相错相荡，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相射的道理。（请注意，《易传•说卦》的第三章里‘水火不相射’里的‘不’，被考证为衍文，水火实乃相射，和山泽相通、雷风相迫的逻辑，如出一辙。）

邵雍的这个新诠释对周易的卦序提出了严重的挑战。他的雷-风成对、山-泽成对如果成立的话，周易里震卦51-艮卦52、巽卦57-兑卦58就不能成立。按邵雍新诠释来推理，震卦应该和巽卦构成对卦，艮卦则与兑卦成对卦。

其实，在图5里每一对卦都是以方图的中心成对称的，对卦的卦序之和等于63。你不妨找出井卦26、中孚51、复卦32、随卦38、革卦46…… 的对卦。这和周易的对卦构成及其卦序是大相径庭的。

我们再来看图5的卦象。方图就像似一个棋盘，对弈的双方视角是不同的，你（甲方）看到的棋子是从下往上，而他（乙方）所见的自下往上，在你看来则是自上往下。对于围棋的黑白子，毫无不同之处；在中国象棋，也只是“象”、“相”，或“卒”、“兵”之分，没有大的出入。然而对于卦象，就是全然不同的两个卦。

譬如，正常地从下往上看的损卦，在周易里排序41，从上往下看，就成了益卦42；而甲方的剥卦23在乙方看来就是复卦24…… 其他都是如此，除了我们上文中提到的8对卦。譬如，坤卦2无论从下至上（甲方）还是从上至下（乙方），都还是坤卦。乾卦、离卦、小过，等等，在甲乙双方看来，亦复如斯。原因在哪里呢？这涉及易卦结构的错综复杂关系，我们将另辟章节专题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