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难想象两个在教育上交往如此密切的国度会因为意识形态上的问题,产生重大分歧。
“修昔底德陷阱”这个词在国际关系学术圈一直是一个充满魅力的话题,现在很多人用它来比喻中美关系,使其在更广泛的圈子里也火了起来。作为一个天天站在国际关系学门口,一直没机会走进去的“门口汉”,我第一眼看到这个词的时候觉得很诧异,好在我还有一颗无所事事的好奇心,非得去一探究竟。
一切还得先从修昔底德他老人家说起。
说他是“老人家”,是因为他确实确实非常“老”,一个生活在公元前400年左右的古希腊历史学家。通过研究了那个时代历史案例:古雅典的迅速崛起造成了当时的强势政体斯巴达的恐慌,后者被迫对雅典做出武力干预的反应。然后,这一仗就打了30年,两个城邦都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修昔底德他老人家得出一个结论:“一个新崛起的势力为了获得更多权益,肯定要挑战现存的主导势力。而主导势力为了维系自己的强势地位,必须坚决回应。这就使得武力冲突不可避免。”这就被称为“修昔底德陷阱”。
看到了这里,我除了感叹古希腊先贤们的超级智慧和洞察力,还不禁疑惑,这些个两千年前的案例总结出的“定理”,放到当代国际社会,还有用吗?
百度一下,还真有用,而且案例不少。按照百度的说法,从1500年以来,我们经历过15次新兴国家崛起,其中11次引起了战争。问题是,当我再想进一步追问这11次战争都是什么的时候,发现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资料。无奈,我自己去看看历史书吧。
根据我对修昔底德他老人家的肤浅理解,发现从1500年以来,真是有很多很多战争符合“修昔底德陷阱”给出的定义。比如:
英荷战争(17世纪至18世纪英国与荷兰断断续续打了4仗)
七年战争(1756-1763,英国、普鲁士与法国、奥地利、西班牙等国大打出手)
美国独立战争(1775年—1783,北美地方势力与英国殖民政府之间的战争)
克里米亚战争(1853-1856,英国、法国与沙皇俄国之间的战争)
普法战争(1871-1870,普鲁士与法国开战)
日俄战争(1904 -1905 ,日本与俄国在中国东北进行的战争)
第一次世界大战
第二次世界大战
好吧,我们就姑且相信“修昔底德陷阱”确实是国际关系上的“铁律”,但是如果凭借这个定理就论断中国崛起必然会带来战争,还有人以此论断“中美必有一战”、“中日必有一战”就是典型的别有用心、胡说八道了。
因为,中美之间并没有“修昔底德陷阱”。
看了那么多历史案例,我粗浅的总结出三个新兴国家与老牌强国之间发生战争的规律:第一,两个国家之间有强烈的意识形态冲突。第二,两国之间有无法调和的经济矛盾。(第一,第二条至少存在一条或者同时具备)第三,两国在战争爆发的时代,国力相差不大。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我看你不顺眼,我要你的钱和地,两人谁也不服谁。而这三个条件在中美两国之间并不存在。
首先,必须强调的是,尽管中美两国在根本意识形态上有所差异,但是在维护世界和平和追求人类发展进步这些基本信条上,是绝对一致的。说这话,不是冠冕堂皇的大话空话。客观来看,现在国际上有很多现实问题都需要中国和美国合作应对,比如全球经济贸易合作、维护货币稳定、应对气候变化、防范恐怖主义威胁。在这些具体问题的细节上,两国确实有利益诉求的差异,但是事实证明合作一定是一个更有利的选择。同时,中美两国的民间交往是极其密切的,比如最新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大陆地区赴美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人数突破30万,占到美国外籍生源比例的31%。你很难想象两个在教育上交往如此密切的国度会因为意识形态上的问题,产生重大分歧。所以,只要这些基本的底线不被突破,所有斗争都会被限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第二,中美两国的经济存在巨大的互补性,现代国际经济一体化的深化程度,使得这两个大国都难以承受战争带来的后果。2015年,中美贸易额达5583.9亿美元。美国是中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市场和第四大进口来源地。而对美国来说,中国已超过加拿大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两个国家其实都能够深刻地认识到,大家能一起开创一个双赢的格局。随着中国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的崛起,我们确实展示出了更多的国际影响力,期待更多的国际话语权。但是,中国在这方面不是贪得无厌的。我们所要的每一分,都是通过承担更多的全球公共产品换来的。实际上,中美两国都能够准确地认识到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也能够理解中国在越来越多地承担着与经济实力相匹配的国际责任。一个由多个国家共同提供全球性公共产品的国际关系秩序,才能避免新的政治风险和地缘政治冲突,才能防止汇率战、贸易战。同时,截止2016年6月公布的数据,中国持有美国国债总额达到1.24万亿美元,依旧是美国第一大债权国。
第三,在众多关键力量上,中国与美国比较还有很大差距。中国也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非常克制地保护着自己的领土完整。
总的来说,中美之间并不具备“修昔底德陷阱”成立的三个基本条件。过分地宣扬“修昔底德陷阱”是西方社会对于中国发展的过度反应。而且,在全球范围内,发展起来的国家不只中国一个,美国人要学的是在全球多个国家都在不断“变强”的情况下,抵御新兴的政治危机,不断改建现行的利益磋商和分配机制,建立更广泛的“朋友圈”,让大家一起和平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