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中产阶级的赏樱,绝对不能去玉渊潭。
中产阶级和平民之间,其实只隔了一层矮矮的篱笆。
篱笆,就是用芝士、培根、气泡水、马拉松、咖啡机、全麦面包、和戴森吸尘器筑成的。平民只用纵身一跃,便能跨过篱笆,跳入中产的队伍里。这时候,中产阶级们便慌了,开始惊呼,开始惨叫——原来自己寒窗苦读十五载,在北京奋力拼搏这么些年,得到的东西,并没有那么珍贵。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中产阶级焦虑。
恰好,玉渊潭公园的樱花,也是这道篱笆上的一片瓦。
中产阶级说起樱花,总会不自觉地赋予它许多浪漫的魔幻现实主义色调:一期一会的唯美,东瀛的异国情调,谷崎润一郎的《细雪》,等等等等。诚如谷崎润一郎所写:只要有樱花的处所,他们就停下步子,一棵一棵地观赏赞叹,对它献出无限的怜惜。
在樱花树下,看着它们热烈地绽放,再热烈地凋谢,所有的中产阶级都热泪盈眶,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生活:看似鲜花着锦,被房价的东风微微一吹,就全他妈泡汤了。
短命而寡淡。这特性跟我国的中产阶级,倒是挺契合的。樱花树下感怀伤春,哭一哭,一点也不做作。哭樱花,也哭自己。
这种伤感的中产阶级文艺情怀,去玉渊潭公园,肯定是找不到的。
玉渊潭公园樱花节,4块一张的门票,平民不用纵身一跃,轻而易举,便能侵入中产阶级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结界里去。
在玉渊潭赏樱,很容易触发中产阶级焦虑。
樱花树下。中产阶级照着公众号照片,按图索骥:铺好格子餐巾,摆上冰镇过的桃红起泡酒,切好全麦面包做的三明治,心满意足,拿起相机,准备拍照。这时,突然飘来一阵鸡蛋灌饼的香味。
你回头。发现玉渊潭公园人满为患:熊孩子忙着爬树,老大姐忙着在花下搔首弄姿,老大哥一手青岛,一手灌饼,吃得不亦乐乎。人声鼎沸,中产阶级优雅的A.T.力场,瞬间被使徒震得荡然无存。
中产阶级满脸嫌弃,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但是,鸡蛋灌饼,热乎乎的鸡蛋灌饼,似乎很香。
这很危险。要赶紧打消此类想法。鸡蛋灌饼再香再热乎,也比不上这用全麦面包、有机菜叶和帕尔玛火腿做成的三明治。毕竟三明治,也是把平民和中产隔离开来的篱笆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