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阿隆在《历史讲演录》里面说到的另外一个段子——傻逼博弈。说的是两辆车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对方,在马上相撞的时候,如果有一方刹车停下来,那么另外一方的司机就可以向他竖起中指,对其说一声:傻逼!这是一个很经典的博弈段子,能说明很多历史事件,比如古巴导弹危机。今天推送的这篇文章,就列举了比较有名的一些思想悖论。这里面,囚徒困境和电车难题比较有名(可以参看迈克尔·桑德尔的《公正:该如何是好》),有关“中文房间”的延伸阅读,可以看看约翰·塞尔的《自由与神经生物学》和《意向性:论心灵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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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George Dvorsky 译/Junius
很多时候,把难懂的哲学命题编成一个小故事,是解释它们的好办法。以下是9个著名的哲思。
1. 囚徒困境
这个经典的思想实验说的是一个犯罪嫌疑人(外国的)所面对的困难抉择:保持沉默,或者如实招来。难点是,嫌犯不知道同伙会怎么选择。
这里是一个精简版的“囚徒困境”,摘自于《斯坦福哲学大百科全书》:
塔尼亚和琴科因为抢劫希伯尼亚储蓄银行而被捕,被分开囚禁在不同的牢房。比起同伙,他们都更担心自己的自由。一个聪明的审讯官给了两人这样的条件:“你可以选择沉默或者招供。如果你招了,但是你的同伙没有,我会放弃对你的所有指控,然后用你的证词指控你的同伙。但是,如果你的同伙招供了,但是你没有,那么他们就可以被放走,就轮到你倒霉了。如果你们两个都招了,那么我会指控所有人,但我可以考虑给你们假释。如果你们都保持沉默,我就会以非法持枪罪起诉你们。如果你想招,就在明天早上我回来之前,给狱警留个话。”
这个思想实验告诉我们,在没有得到充分信息,和面对自身利益驱使的情况下,我们很难做出有利于所有人的正确选择。这种困境在于,对于所有的囚犯自己来说,招供比沉默有利——但事实上最优的选择是全都保持沉默。
这种情况在国际合作(包括禁止核武器)和我们和外星生命沟通(比如,无视星际间文明互相合作的有利的因素,一定要比它们先放出大招灭了对方才是上策)中比比皆是。
2.神经学家玛丽没见过颜色
这个问题也被称作“逆反光谱问题”,或者“知识论证问题”。这个思想实验的含义是对于“从纯物理角度解释宇宙的观点”的批判,包括“智力活动也是物理过程”的观点。这个实验揭示了“非物理属性”的存在——并且我们可获得的知识——只能从通过意识活动的经验获得。
弗兰克·杰克逊这样解释这个实验的观点:
玛丽是一个天才的神经学家,但因为某种原因,她从小被关在一个黑白的屋子里,通过一个黑白电视机观察整个世界。她的研究领域集中在视觉感知,我们假设,她研究的是关于我们如何看见熟透的西红柿、天空,与视网膜能接收到的光的波长的关系,和“红色”、“蓝色”等词汇通过肺部气息,读出“天空是蓝色”的这句话的过程(换句话说,玛丽只知道颜色和波长和对应词汇的关系),那么当玛丽被释放,从黑白世界来到真实世界的时候,或者给她一台彩色电视机的以后,她能学到新的知识吗?
换而言之,玛丽懂得所有关于色彩物理知识,但除了一件: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彩色的世界。她对于色彩的第一次体验,是她从来无法预见的;书本上的知识和真实世界的体验有着巨大的差异。
这个思想实验告诉我们,比起客观的科学观察,我们能体验到的总是更要丰富,包括意识本身。它从本质上告诉我们,我们不可能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这个实验也给我们带来了对于未来的希望;我们应该想办法拓展我们的感知能力和意识水平,我们就能开辟新的心理学和主观探索的新途径。
3.盒子里的甲虫
这也被成为“私语悖论”,而且和上一则实验有点像。在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提出的这样一个思想实验里,挑战了我们对于用语言表述的能力的看法。
在这个实验中,维特根斯坦让我们想象这样一组人,每个人都有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种叫做“甲虫”的东西。他们不许互相看对方盒子里的东西。因为每个人盒子里的东西都不一样,他们都被要求描述一下他们各自的“甲虫”。于是维特根斯坦说,随后发生的表述过程,无法成为“语言游戏(语言的过程)”的一部分,虽然他们不断描述着盒子里的东西,但对于“甲虫”这个词的理解,止步于“那个在他盒子里的东西”这个层面上。
童年时期的维特根斯坦
干嘛要提出这样一个烦人的思想实验呢?这个实验的意义在于,我们的思想意识,就好比那个“甲虫”,我们永远不可能明确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其他人到底在说什么,或者其他人思考问题的不同视角。
4. 中文房间
哲学家约翰·塞尔让我们设想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只懂英语的人,他坐在房间里,回答外面的人用中文提的问题,但是房里的人有一本问题与答案对照的手册,这样就可以让外面的人误以为屋里的人懂中文(但实际上完全不是)。
这个悖论在于,他揭示了一个事实:就算计算机技术无比先进,看上去已经能用语言自然与人交流,但是它们仍然无法真正懂得语言本身。这是因为从本质上说,计算机永远只是被限定在“操作字符”上。“中文房间悖论”出名就在于,它彻底干掉了“图灵论证”的可靠性,并且简洁地阐述了人工智能所能达到的极限,包括机器学习和潜在的人工智能的可能性。
塞尔的看法是对的,即有没有可能出现一种看上去和人类一样具有意识的人工智能?这不太可能,因为AI最多只能做到不懂装懂。所以,我们面对周遭这些“聪明的高科技”的时候,必须非常小心。
5.体验机
哲学家罗伯特·诺齐克的“体验机”暗示的是一个“享乐版”的黑客帝国的世界。在这本1974年出版的《无政府主义,国家和乌托邦》里写道:
假设有这样一台“体验机”,能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体验。了不起的神经科学可以模拟你的任何大脑活动,所以,你可能真以为自己正在谱写名篇、和华莱士谈笑风生,或者正在在刷无聊图。其实你只是浮在一个水箱里,脑后插着电路管线。你会不会一辈子就这样,预先写好自己一生的剧本?当然,你不会知道自己只是一缸腌菜,真以为自己正飞黄腾达……你会插上管子么?
在这里,基本的观点是我们或许应该插上管子,做一缸腌菜。因为我们身处这个宇宙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而且时常被无意义的环境包围着,苦难和折磨,我们没有理由拒绝本质上要更好的选择——哪怕那是人造的。但是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呢?和什么是对“真实”的定义?诺齐克的思想实验也许很容易被一笑了之,但它确实困扰了哲学家们好几十年。
6. 电车难题
这是伦理学家的问题——你要觉得痛苦,那就怪著名的哲学家菲利帕·福特提出了它。这个实验有很多变体,但最早是出现在福特1967年发表的论文《堕胎问题和教条双重影响》中。
假设你在一个铁轨变道闸的控制杆前,远处有一辆失控的火车冲来。铁轨在你这里一分为二,一边有5个人,一边有1个人。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火车撞死5个人,但如果你选择变道,撞死一个人,你怎么选?
对于功利主义者来说,杀掉那一个人情有可原。而康德学派则认为人不能作为利益的代价,道德的判断不是根据结果,而是动机,他们会提出你不能把那1个人作为另外5个人获救的的代价。所以,你应该什么都不做。
在这个思想实验的另外一个版本里,没有分叉路,而是多了一个围观的超级大胖子,这个胖子的死可以完全挡住火车而救下这5个人,所以,你会不会把胖子推倒铁轨上?
这个思想实验揭示了道德判断的复杂性,在杀一个人和看着一群人死之间做抉择——一个永远胶着在我们的法律、行为、科学研究、政治和战争之中的道德问题。“正义”和“邪恶”永远不是听上去的那么简单。
7. 小便池里的蜘蛛
哲学家托马斯·内格尔
这个问题让人联想到柏拉图的“洞穴理论”,同样是一个经典的思想实验。由托马斯·内格尔在他的小说《生死和生命的意义》中提出,它讨论了关于生命的无意义和荒谬。他在普林斯顿大学教书的时候,在男厕所的小便池里看到一只蜘蛛,于是获得灵感。看上去蜘蛛过的很悲惨,时不时被尿一身,而且“它看上去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接着说到:渐渐的,我和它的邂逅让我觉得过意不去。当然,这可能是它的天性使然,但是因为周遭光滑的绝壁,它哪儿也去不成,而且它也说不出想去哪儿……所以,当这个学期结束的那天,我扯了一截手纸,垂下来靠近它。它的腿搭上了末端,接着我把它拎了起来,放在了地板上。
它默默地待在那儿一动不动。我用手纸戳了它几下,还是没有动静……我走了,但是2小时以后,我回到厕所,它还在那里没有移动。
第二天依然这样,它的腿已经卷曲,就和死掉的蜘蛛一个样。它的尸体就这样在那里待了一个礼拜,然后被清洁工扫走。
内格尔因为感情的共鸣,认为蜘蛛应该过的更好——甚至享受人生——离开那个便池。但是结果却恰恰相反,他害死了蜘蛛。
8. 替换悖论
在这个思想实验中,我们来到一个人类不好肉味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被当做家畜饲养。于是世界上的牛、猪、羊、鸡的数量锐减。就如弗吉尼亚·伍尔芙所写的:“关于素食主义的争论远比人道主义来得激烈。猪将会有强烈的渴求把自己做成培根。如果地球上都是犹太人,那么猪就灭绝了。”
沿着这个逻辑,会导出一些诡异矛盾的结论。比如,是不是有20亿人的穷苦世界要比10亿人的富余社会来的好?如果不是,那么为什么不消灭另外10亿人呢?为什么我们继续过着苦日子而不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9. 回到原点
约翰·罗尔斯
这则思想实验,是我成为约翰·罗尔斯死忠的理由。他让我们幻想在一个世界里,我们对自己的生活一无所知——活在“无知的面纱”后面,我们对现在的政治系统和法律一无所知。更不懂什么心理学、经济学、生物学和其他科学知识。但对于这样一群处于原始状态的人,我们问他们,让人们从一大串各种社会制度中选择一个最适合他们的,公平的制度,而不告诉他们任何关于私利和现实世界的信息。
所以,假设你不知道自己在选择这样的制度之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回到现实世界,比如,你是一个活在印度乡下的穷人?一个挪威的中产阶级?或者一个残疾人,一个百万富翁?(或者另外一种生物?)
根据罗尔斯的说法,我们将选择保证基本公平的权利和义务,保障财产和自由以及平等的公民权的制度,而且追求覆盖最大范围的福祉。而且他认为,我们肯定会选择一个保障公平教育权利和平等工作权利的社会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