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获得终身教职的是刘若川副教授。他是许晨阳的同窗,与许一样只用了3年就从北大提前本科毕业,跟随田刚读硕士,随后赴美留学,从麻省理工学院获得博士学位。在评估他的申请时,评审委员会要看他的简历、论文,还要看至少10封推荐信,写推荐信的必须是著名数学家。北大向14位数学家发了信,邀请他们对刘若川的研究工作作出评价。据田刚回忆,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回了信,且都对刘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大家都觉得他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刘若川承认自己起初没把终身制的压力“太当回事”,后来感到了压力。他感慨,这里真的是完全执行国际标准。
2014年,北大宣布终身教职制度改革。对于既有师资,北大设有3年过渡时间。过渡期内,“老体制”下的教师可以保留职称原地不动,也可以按照新的规则申请晋升。2017年是过渡期的最后一年。
32岁的数学学院副教授郭帅准备申请新体制的终身教职。以前,校方询问国际评审的是“这个人怎么样”,现在则问“这个人能不能在贵校做教授”。“问法不同,人家说法不一样。”郭帅认为,这是一个趋势,北大定位为世界一流,教师的标准自然会相应提高。他也相信会存在阻力——“老体制”下的一些教师,可能无法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获得晋升。
但北大的做法在他看来较为人性化:即使申请不成功,也不会失去教职。北大试图用这种温和的方式实现师资的更替,等到新制度下的师资占了主流,就完成了“过渡”。数学中心并不存在过渡问题,自2011年首次招聘,它就完全是“新”的。田刚形容,它类似于北大的一个“特区”,一些新的尝试根本上还是要对原有体制产生促进作用。
前提是,“特区”首先要取得成功。
到目前为止,数学中心的发展超出了田刚的预期。他很早就意识到人是最重要的,但是能不能招到足够多的优秀人才,最初他虽有信心但并不能完全确定。许晨阳被国际顶尖大学看中,部分增强了他的信心。现在他认为,这里有的教职申请人,不输于其他一些顶尖学校的申请人。一些人的推荐信里直接说,被推荐者“肯定”可以在美国前10名大学拿到教职。田刚相信这缘于中心自身的努力,更得益于大的形势:国家实施了一系列人才吸引计划。
许晨阳考虑回国时,吸引海外人才的“千人计划”推出了面向年轻人的“青年千人计划”。他是首批入选者。北大理工科年轻师资中,拥有“青年千人计划”等4种卓越青年学者头衔——被称为“四青”——的比例约占百分之十几,数学中心的这个比例接近百分之百。
大多数高校里,“四青”直接被聘为教授,但在这里,他们必须从助理教授或副教授做起,面对终身教职评定的压力。这造成了一些潜在申请人的流失,有时,一位申请人获得了北大数学中心的教职后,被别的机构以更高的职位、更高的薪酬挖走;但在愿意接受挑战的那些人中,它的受欢迎程度反而加强了。
从薪酬来看,田刚承认“还是弱于国外”,但至少已与国外很多大学是“可比较的”。入选“青年千人计划”,还可从国家申请到100万元至200万元的研究经费。许晨阳说,这样的资助,国外可能只有那些“有名的地方”才会提供。田刚将经费大都花在博士后和教师身上,因为“钱花在人身上最值”。但他始终认为“钱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还是找到好的人。”
当世界疯狂时,一个数学家可以在数学中发现一种无与伦比的镇定剂
许晨阳在北大安定下来之后,给朋友刘毅打电话,详细介绍了北大的数学中心。刘正在寻找终身教职,进入了美国两所名校的面试。他的上一个雇主是加州理工学院。作为主任,田刚并不直接负责招聘。“那样会累死,而且容易近亲繁殖。”田说,数学中心这几年真正把人吸引过来,靠的是已有的教师。“这些年轻人接触的也是年轻人,他们对年轻人中优秀的人才更敏感。”数学中心副主任、招聘小组组长刘小博说。
这是数学中心令许晨阳满意的地方——大的决策是所有教师参与的,拥有“教授治中心”的氛围。在刘毅看来,北大的劣势在于,由于地理位置,与国外同行接触的机会相对缺乏,特别是与他待过的加州理工学院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相比。在那里,从讨论班和学术报告中能接触到“特别新鲜的数学”。“你能够以多大的频率暴露于数学新知识的面前,我觉得这个比较重要。”刘毅说。许晨阳记得,他在普林斯顿时,有些教授教的就是正在研究的问题。他的博士导师、著名的代数几何学家雅诺什·考勒开过一门新课,一边讲课一边尝试解决这个领域一些没有解决的问题。有一周,课程取消了,因为教授在过去几周都没做出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