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化教育体制改革

围绕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的“放、管、服”三个字来谈谈教育应该怎么做。

2016年5月9号国务院专门开过一个关于推进“放、管、服”改革的电话会议。克强总理讲了一番严肃的话，他说“放、管、服”改革实际是政府的自我革命，要“削手中的权，去部门的利，割自己的肉“。让利于民，用政府减权、放权、限权和监管改革获得的市场活力和创造力，以牺牲小我来成就大我。两年多以来，我们做了什么？ 我们的认识到位了吗？还有多大的“放、管、服”改革空间呢？

“放、管、服”是简政放权，放管结合，优化服务的简称。我在思考这三个字的内涵到底是什么，应该怎么做，下面我对每个字都谈谈我的想法。

如何“放”

前天，我到了北大附中去看探月学院。这是一个什么学校呢？创办人是一个高中毕业生拿到国外大学录取的学生，办了一个在全世界都很有影响的高中。他们学校的团队以20多岁的年轻人为主，已经拿到了5000万的资助，在北大附中有一个孵化器的天地。我在他们办公室里看到一句话：人类文明的延续是教育和灾难的比赛。也就是说，我们人类文明究竟能不能发展，能不能战胜各种各样的灾难，取决于我们的教育。这帮年轻人有着很强的使命感，他们的梦想是要培养有强烈热情，内心成熟的个体，和积极行动的公民。他们做了很多不一样的课程设计。这一群年轻人给了我很大的感动。

中国人是有行动力，有创造力的。这两年我们登月、下海全世界领先，许多其他领域我们中国人也走在世界前沿。教育为什么做不到呢？

美国人发现我们探月学院做的很有意思，这个学校在美国的影响力比在国内的还大。目前在国内这个学校还是“特别”的，没有任何先例，估计也很难广泛传播，他们就在一栋房子里做他们的梦想。但是我们给这样的梦想多少空间，多少机会呢？我们能让更多人在中国大地上做这样的探索吗？

18年前我发起一个民间的教育改革，我们一步步往前走，也得到了国家基础教育改革成果的一等奖，有146个教育局跟我们合作，全面推进教育事业。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尤其是课程变革在学校推广很难。我们研发了生命教育课程，但是走进学校的时候，发现国家课程时间都已经填满了，根本没有空间去尝试新的课程。

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思想再解放一点？能不能给大家更多空间和权利？改革开放40年，最大的经验我认为是两个字“解放”：把农民和土地解放出来，农民解放了，工人解放了，资本解放了，一起释放出巨大的生产力。

中国人的勤奋、智慧和创造性在全世界是领先的，我相信我们在教育上一定能走在世界的前沿，只要给我们空间。

那有什么原则指导“放”呢？我说要放心、放手、放权。

政府首先要放心，这个很重要，不能认定大家都在想在教育上赚钱，大家都走歪门邪道，现实不一定是这样的。我们还是可以相信人性的善，相信中国有一群人精锐的教师。

前两天全国政协开讨论会的时候提到，“办人民群众满意的教育“。其实我们教育人在很多地方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我们学校、老师有大量可歌可泣、推陈出新、变革教育的好故事，只是讲得太少了。我们“地方教育制度创新奖“就是讲中国教育的好故事，教育行政部门的好故事。

我们政府要更多地放心教育者，让他们大胆地实践。如果可以尝试放手，教师在教室里就会做出你想象不到的精彩，校长在校园里就能做出你想象不到的精彩。不需要刚刚露出端倪，各种各样的规定就出来了，很多规定不一定是有道理的。

比如幼儿园零起点，小学零起点。这个规定虽然用意好，但其实是有问题的。每个小孩成长都不一样，像我的孙子，现在5岁，已经开始学宇宙飞船和火箭很多知识了，认识一两千个字。其他的小孩子也都有自己不同的情况。所有我认为教育要根据教育的规律，不要以标准的规定控制太多，而是可以放手让大家去做，而这只有通过放权才能让大家放手。

前几天我去美国，发现了一些很好的教育创新例子，突破了许多我们常规教育的框架。 比如密涅瓦（Minverva）大学，他们在旧金山市中心的一个楼里做大学，没有我们平常认为需要的场地。学生们以城市和全球为自己的学习场所。另外还有斯坦福线上高中，在斯坦福大学里一层楼中的网络学校，学生完全在网上学习，能够获得高中文凭，而且教育效果很好，做到了全美第二名。

我就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能有这种突破性的尝试呢？为什么不允许办一些这样的学校？

我觉得教育可能还需要再一次思想解放。改革开放40年，思想解放过了，但是同时，我们在不断的解放禁锢、解放禁锢之间徘徊。面临一放就乱，一管就死，要么一窝蜂，要么一刀切的两难。因此，怎么样真正的发挥教育者正面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我觉得是很大的课题，需要我们去研究，这是我们体制机制改革的重要的突破点。

如何“管”

我去望京拜访了在做“一起作业”一群年轻人，他们平均年龄24岁，5000多个员工，融资了几十个亿在做线上教育事业。我们聊天的时候他们说，教育部现在规定所有APP不允许直接进学校，都要经过当地教育行政部门的批准。因此他们跟全国所有的教育局都要一个个去沟通。这种情况下，互联网的教育发展起来就有很多阻力。不过要不要备案是一回事，可以去讨论。

所以我们“放管服”要怎么结合？怎么管理？可能大家感受很深的是开不完的会，和应付不完的文件表格。我们说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这样还会校长有时间沉浸教改吗？老师的时间也被淹没在越来越多的文件中，休息权都没有保障。

教育部门更好的管理可以是什么呢？我说管方向，管边界、管体系。

我们教育的事业方向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包括未来中国公民应具备的人文素养、科学素养和综合能力，是我们人才培养的大方向，需要把控好。而至于课程怎么开，用什么方法教，可以交给学校和老师。比如北大附中的课程很有意思，他们的课都是艺术家在上，有学服装的，有学沙画的，非常精彩，这样情况下学生们才有创造性。

我们新教育也正在研究面向未来的卓越课程体系，建立了未来课程的模型。首先，我们反思了学生到底要学什么？现在开的课程天经地义的吗？目前我们一直在教授知识上做加法、做细分，加到学生喘不过气，理科、人文相互割裂。这样的方向其实是错的，因此，我们构建了“真善美科学体系“。根据大科学概念编制一套面向未来的科学教育的课程纲要和人文教育课程纲要。文学、历史、地理可以汇集在一起变成大人文，科学课程也可以。

所以，我们认为边界就是在管好大方向的前提下，教育的内容和方法交给教师和学校，而不是教育的事情就不要让教师和学校去做。

那又如何管体系呢？我们知道很多东西一管就死了，比如说“一起卓越”的例子，包括民办教育，都有很大的忧虑。整个教育都应该是公益性的，政策需要把行业往公益性引导，不盈利。就怕一刀切，各种各样的规定，把教育行业都官死了。

如何“服”

总书记在去年11月1号开了民营企业家座谈会，做了重要的讲话，告诉企业家们要有信心，表明民营企业只能壮大，不能弱化。不仅不能离场而且要有更大的舞台，给民营企业家们下定心丸，安心谋发展。

我不禁想，我们对民办教育这么做了吗？我们怎么给他们做服务的？我们能否也召集投资民办教育的人开座谈会，恳谈会，给他们吃点定心丸，让他们好好的做教育？

政府在这里的角色是引导他们在教育事业上不赚钱，引导他们做公益。因为民办教育投资家起步的阶段可能走一些弯路，这个是慢慢滚雪球的过程，如果政府能够给足够的引导，让他更好的发展，对教育事业发展能起到巨大的促进作用。民办教育也是民办企业的一部分，同样总书记讲的话对他们同样是适用的。

那好的服务是怎么样的呢？第一是暖人心，第二是聚人才。第三是促成长。

首先要让办教育的人感到温暖、有信心、有继续办教育的愿望、而且不想离场！现在的问题是，很多办民办教育的人想离场，这不是好事情。中国民办教育的资本不是太多，而还是太少了。当更多民间资本，民间智慧，精英人才进入教育，中国教育才有希望。

我今天早上给新教育团队发了一个短信，我说我们都老了，我都60岁了，中国教育需要更多有开拓精神的年轻人。我们也应该寻找更多年轻的力量和更青春的活力，中国教育如果没有这样的愿景和新能量是不行的。

而已经进来的人要能够让他们感到温暖，没有这种温暖，就没有人愿意进来。中国教育也需要更多的资本进入，更多人才的参与。现在我们政府强大了，资金多了，好像不缺钱了，但是，如果把我们的教育和世界发达国家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我们经费的投入还差的很多。所以，我们还是要继续吸引各种各样的民间资本进入教育。

教育最后还是为了人的成长和国家的成长，“放管服”的成功改革，可能对我们整个中国教育未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的发展，都非常重要，需要引起大的重视。

现在我们办法、规定、措施、文件都有，最关键的是意识、理念和精神，所以需要我们全体成员形成一个共识，那就是我们继续为教育发展提供更宽松的条件，提供更好的“放管服”的服务，提供更好解放思想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