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郭台铭宣布投入党内初选震撼各方,岛内外各种评论分析喜忧不一臧否有别各持角度,譬如有欢呼“党、国有救”的,也有持阴谋论叫“郭董别来乱的”,等等,总合起来就是莫衷一是让人如堕五里雾中。其实,只要删繁就简回归基本情节,事情便可清晰呈现一览无余。
郭董与国民党高层有高度共识 对韩拒战后的局面须及时因应
4月16日,郭一改十多天前认为韩国瑜是最好人选、自己不会参选的态度,公开表示将在一两日内对是否参选作出决定;仅到次日,就在妈祖面前正式宣布投入党内初选,且绝不接受征召;当日下午,国民党吴主席即隆重向郭颁发荣誉状,为郭参选资格解套;其后,郭与马英九均透露,最近二人曾数度见面,“该讨论的”都讨论了,消息并称郭与连战、郝柏村等均有沟通与知会。
以上显示,这是郭董与国民党高层共同作出的紧急应变决定,并对相关事项有所筹画安排。
为什么必须在仅仅一两日内完成如此重大举措?很明显,18日韩自美返台后,按约定将“吴韩会”,韩须对是否接受征召作出明确表态;而老练深沉如吴、马之高层,当然不会如芸芸众生般,到目前这地步还体味不到韩的真实意向。
韩访美只有区区八天。出访前,韩是否曾向党中央明确表达不选的决定,外人不得而知。但韩不会选、也不能选的态势,其实自始至终是确定的,只是他顾及不能直接拂逆支持者炽烈情绪、考量国民党整体气势、同时也包含了维持自己声量的考虑,不得不采用渐进的、点滴释放的方式予以表达。
还在3月27日,正访问厦门的韩回答记者提问是否会选时,语带玄机地说:不要急,老鼠偷拖鞋,大的在后头(现在“大的”悬念解开了)。30日,韩又于返台后声势再攀新高之际,深夜发文表示:“就这四年的时间,我会让大家看见履行诺言的决心与毅力,让大家看见高雄的成长与改变”。这已是非常强烈的表态,但人们仍然不以为意。其实他文中还有更能表露内心世界的内容:“如果我没在政治人生中摔过跤,或许我会迷恋眼前这些包裹着蜜糖的毒药——名利、掌声、网路声量、韩流现象;但这一切对于沉寂了17年的我来说,却是如镜花水月、如梦幻泡影。我知道这些东西一段时间后都会消退”。但没有人感受到他这种饱尝甘苦后洞察世情的明智与笃定;是啊,巍巍乎天下之可及也,任谁能有不取之理?就连吴敦义,几个月来埋头营造征召氛围,但却从未直接征询韩的意向,或认为他只是矫情而已。
访美期间,人们把韩“1月11日(选举日)大家台湾见”这种两可的口号,当作是接受征召的信号;而完全无视他在另一场合更能反映内心世界的发言:我一年前还只是个卖菜的,我离开政坛17年,许多事情都……,我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吊诡的是,这条相当重要的资讯,在台湾只有一家电视台一闪而过,其他平面立体媒体均不予提及。
可见,所谓征召出战的声浪与态势,自始至终只是部分人强烈求胜心理一厢情愿的投射,大多数民众则出于对韩的直观喜爱与狂热;而目前所谓“卡韩阴谋论”及对郭的指责,纯粹是无稽之谈。郭站出来,对韩其实是解脱。除了反复表示必须顾及“对高雄人民的承诺和责任”、“重情重义”外,所谓“知道自己吃几碗饭”、“知道这些东西一段时间后都会消退”,是他对世事沧桑的体悟,反映对政坛险恶的瞭解,或许也包含了他对台湾社会更深的本质认知;由于他并未详论,这里也不再推衍。
郭董出面前国民党已面临险境 只是蓝营众生浑然不觉
设想一下:在蓝营上下翘首以望热切期待、整个社会聚焦关注下,韩返台后那种慷慨应征、誓师出战的场景骤然落空,会是什么情景?党主席为此蹙额敛眉捻须苦吟,众“小鸡”为此意气风发奔走连署,数月下来,结果是笼子打开了里面却没有鸟,“戈多”并不存在,这无疑将是一场十足荒诞剧、超级大乌龙。仅此一项,就不仅使国民党中央威望尽失,整个党与蓝色阵营将如无头苍蝇般陷入混乱,士气直落不知伊于胡底。
更重要的还不仅如此。郭为什么要强调绝不接受征召?因为正是这个征召,已将国民党置于分裂崩散险境。
吴敦义征召韩的“万分之一”念想初露端倪时,朱立伦、王金平一致反对。稍后朱立伦改口“要征召就全力支持,要初选就全力以赴”,不能不说是思虑周全;而王则表态坚定参选到底,被视为抵制征召的唯一“钉子”。
按所谓程序正义讲,征召是对要求按既有规定进行初选的参选人权利的剥夺,除非所有参选人一致同意与服膺。但王金平说了,你拿什么来保证被征召的就一定能赢,用什么来证明没被征召的就一定不行?民调数字吗?历来选举中很多民调很高但最终惨败落选的还少吗?刚刚过去的“立委”补选不就是例子吗?
党内众生似乎已经习惯了王的参选,也习惯了他最后都不了了之,绝少有人意识到这次与以前已经根本不同。
一是王历次参选集中反映了他作为“本土蓝”要在党内出头的强烈意愿与追求。这种欲求,不仅止于他个人,相当程度与范围也代表部分“本土蓝”特别是基层地方派系的心理,“本土化就是基层化”。念兹在兹,屡挫不绝。
二是2016大选后的国民党,本已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九合一大胜起死还生,社会公认是韩国瑜一人救全党;而韩流由“空军”成功着陆转化为真实战力的关键,是王在三山地区发动组织的大型系列造势活动;所以王可以自视,他老王也间接救了全党。以前党内深蓝一直以“蓝皮绿骨”排斥否定他,九合一后连马英九郁慕明都不得不公开承认他不是“蓝皮绿骨”,所以长期以来岂不是这个党一直冤枉他、对不起他,现在岂不应当平反补偿?有了“救党”奇功,会再轻言退让?
三是民调方面,王说他最近几乎翻了一倍,与领先者已相差无几;而且其中泛蓝支持者只占6%,说明潜力巨大。言外之意,泛蓝群众的不支持,不是由于深蓝长期污指他“蓝皮绿骨”吗,你们现在应该去做蓝营群众工作,还我“公道”啊;你们把深蓝整合好,我再从绿营拉一部分,岂不大事底定?不然,要分裂吗?分裂,谁更在乎?我78岁最后一搏无所谓了,你们整个深蓝的人以后还要不要在政坛安身立命?“你可以不仁,我可以不义”!
可见,王这次已握有叫板利器,居于放手一搏位置。
一旦征召实施,就是恩断义绝,势必揭竿而起。虽说一般难有胜选机会,但再不济也能带走部分本土蓝,或与虎视在侧的各种势力合纵连横,国民党无疑将分崩离析,无法承受。
以上说的是征召。那么,初选呢?在韩最终明确不选之后,原有主要人物剩下王、朱二人,初选程式是各陈政见,交互诘辩,然后党员投票、民调各三七成决定胜负;但这过程中,党内各方与德高望重者可以居间协调,协调有成则不必投票与民调,这中间有很大空间。无疑,不论投票与民调,王很可能难以胜出;但照王上述心理,2016大选朱不是六次对我礼让劝进吗,现在何不继续劝进?如此,朱如坚持走到投票,就等同宣告决裂,王不难找出一百条理由翻脸。其结果,与上述征召相同。
郭董出面使蓝营暂避泥滩 但后续发展仍有待观察
由上可知,郭董出来,不仅不是什么“卡韩”,而且使国民党绕过一次大尴尬,避开一场危机险境。郭董挺身一出,民调即与韩不相上下。但是,后续无论党内党外,依然矛盾杂陈经纬万端,按下葫芦起来瓢,事情仍难轻言乐观。
仅就党内初选而言,虽说舆论认为郭董一出无人可撄其锋,但对他参选的正当性已有杂音,更有“韩迷”誓死不从,扬言抵抗到底。朱立伦年轻就是资本,大可以相机进退。关键仍是王。郭的强势加入,大大改变了原来王、朱二人相争局面,重置了竞赛格局,这是否能促使王最后改变心意,按制度正规走完初选,从而顺利化解分裂危机?王曾反复表示不接受副手位置,是否会出现转圜形成郭王配?甚或有人所说的王郭配?更甚者,是否真会出现郭董参选而不求胜选,只在完成阶段性使命?一切仍在未定之天。
至于郭董参选后的整体局势演变,对蓝绿格局影响,以至未来大选结果,近日舆论纷杂更一时难窥究竟,有待一定时间的激荡沉淀,这里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