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越来越多的年轻学子到美国留学，而且中国高中生到美国直接读大学的人数比例直线上升。按理说接受国外先进的教育对提高一个民族的高端人才素质应有着正面的推动作用，但如果到国外的留学生毕业后返回自己母国的比例太低，则会被视为一国高端人才的外流。在六成中国留美理工博士毕业后为何不回国一文中，我曾介绍了中国留美博士毕业后回国比例低这一现象，但为什么会有相当大一批中国留学生在毕业后选择留在了美国（不论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对其原因，中国国内有许多专家早有研究和高见，这里我只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观察，也就是中国留学生到美国为何如同上了贼船。

　　中国的一句老话人们听得多了，叫做“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这也可以解释当今不少中国留学生在毕业后面临回国还是留在美国心理上一种挣扎困境。一个人不论他如何才高八斗或是被称之为社会的精英，在人生的长河里他无可避免地要面临事业与家庭的选择。在美国，这种选择不是零和游戏，为了事业牺牲家庭或是为了家庭放弃事业，都不是一种最佳选择。这种观念往往是中国留学生到美国后最容易接受也感受到是可以实现的一种人生生活方式。美国社会极端个人主义和激烈竞争的特性，也使得中国留学生一方面将个人的前途看得比集体主义更重，另一方面也对不靠父母、不依权势而靠个人努力取得成功更有自信。这种观念和社会生存环境就犹如人们置身于“泰坦尼克”大船上一样，要末随它前行，要末跟它一起沉没。

　　在美国的中国人（笼统称谓华人）大致可以分成三类人，一是在中国或美国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们选择留在美国主要是考虑事业和家庭。第二类人是经商者，他们大多腰缠万贯，在美国冀望淘金，还有一部分人在美国做些小生意，过着小康的生活。第三类人是纯粹为了经济原因来到美国，这里有合法移民也有非法移民，他们大多是从事蓝领工作，也是美国华人社区的最底层。虽然收入不高，但却每年能为家乡的亲人解决生活之忧。

　　本文重点谈第一类华人人群，他们中几乎百分之百的人接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在国内时就很出类拔萃，当年在美国完成学业后如果回国，现在至少也是个教授、大学学院院长或是政府部门的中层官员。这实际上是一部分海归今天在中国所拥有的社会地位。因此一些当初留在美国的精英，虽然现在也是有房、有车、有高收入，但看到10年、20年后海归的这种变化，尤其是其社会地位，也常感叹早知今日，何不如归去。当然这只是生活在美国一批老留学生中部分人的感慨，而他们更注重的是社会地位。从历史角度看，华人在美国的社会地位现在已有很大提高，但真正能成为美国社会精英的华人毕竟还是有限，大部分华人可以在经济和物资条件上有满足感，但在美国主流社会中仍属于边缘化的一族。

　　在为什么留在美国这个问题上，80%以上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华人恐怕有着一个共同的心理因素，那就是为了下一代的教育。美国的高等教育水平不用我在这里祥说，每年都有大量华人第二代进入美国的名校。可以说，很多留学生当初选择留在美国，除了自己的事业外，更多的是考虑家庭的未来，特别是子女的未来。美国的普通教育质量在世界并不是一流，但美国的普通教育却易于学生自我个性的发展。一些留学生在考虑回国时最担心孩子无法适应中国的教育方式，每天陷入书本、考试和分数之中。

　　一位在美国大学毕业后留在美国工作的中国留学生谈到了他对美国普通教育的观察，他写道，有次到学校接儿子，在学校走廊上看见一则公告，内容是根据某年某法案，此辖区内所有孩子有权在这所学校接受教育，不管你是这儿的居民，或者你是寄居在这儿亲戚家，甚至你是无家可归者。也就是说，你即使住在这个地区的某个桥洞下，你的孩子仍然可以在这所学校得到免费教育，而这所学校是当地最好的学校。

　　美国的普通教育注重的是人人都能有接受同样质量教育的权利，而不是搞精英教育，所以美国中小学生实行就近入学的方式，美国公立中小学也不分普通学校和重点学校，而是按照州统一制定的教学标准来授课。很多留学生放弃回国，某种意义上说是放弃了自己在国内个人发展的前途，而将子女的教育明显置于了首位。这可以说是中国人与其他民族很不一样的一个地方，为了孩子的未来，父母可以做出巨大的自我牺牲。从现实角度讲，先不说现在国内教育的教学、考试、升学体系存在需要大力改进之处，就从中国父母为了孩子上幼儿园、上好的学校在金钱上的花费，也让不少留学生看着心里发颤。在美国留学，如果是靠奖学金，那一年下来也剩不下多少，毕业后也还是一个穷光蛋。在中国，孩子的普通教育上化的钱据说比大学教育费用还要多，而美国的普通教育，一直到高中毕业全部是免费，在注重子女教育的中国留学生心中，天平的砝码自然会向某一方倾斜。

　　如上所讲，美国文化注重事业与家庭的平衡，当两者发生矛盾时，人们会选择家庭而放弃事业，但更多人的做法是两者相得益彰。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大多是学理工专业的，他们毕业后往往容易在大公司找到待遇不错的工作，在这种情况很多人的心理是工作一段以后，等有了经济基础再回国也不迟，而且在美国要工作、生活，必须保持合法的身份，甚至是获得美国的永久居留权（俗称绿卡）。而一个人办理绿卡需要至少5年的时间，在此期间，对居住在美国的时间每年都有一定的要求。想想看一个在美国读书4、5年，然后又在美国工作5、6年，前前后后就是10多年。这时如果考虑回国发展，对国内的工作、生活的条件要求与大学刚毕业时会有很大的不同，而且也还面临家庭生活、孩子教育等一系列具体的问题。这几年，很多在美国工作10年、20年的老留学生保持在美国的工作，同时利用一些时间到国内讲学、做研究，他们被称之海鸥，也就是美国中国两边跑。应当说从海归到海鸥是留学生回国机制的一种退步，但在现实中它更可被视为是一种退步中的进步。

　　中国留学生毕业后留在美国，优秀的人才自然会在其领域得到发展，从收入到福利待遇也都不错。在经济上他们可以步入美国上等收入人群的行列，拥有自己独立的住宅，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绝大多数生活在美国的华人各类人才十分关注中国的发展，也希望能为中国的进步与发展做出一些自己的努力，这也就是为什么海鸥在美国的华人知识分子精英中非常流行的原因。

　　如果说，美国经济危机促成了更多中国留学生毕业后选择回国或是有意愿回国这样的局面，而美国经济复苏后，是否又会形成大量中国留学生毕业后留在美国的情形，则需进一步观察。不过目前中国各地不断上涨的房价，会对留学生毕业后回国产生一种阻力。想想看，在中国一个人为了一套房子要一辈子当房奴，而在美国大学毕业后几年就有经济能力购买一套住房，这种天平就如同华人对待子女的教育一样，砝码会随着现实倾斜。

lleiqiao@yaho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