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上海在1843年开埠之前,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当时的上海县很小,人口也很少。答案是:80%的上海人,是从江苏、浙江两地来的。其中,宁波人最多,其次为绍兴人、苏州人、苏北人、安徽人、广东人,等等。1948年上海总人口有498万,其中宁波人有100万,占比20%,也就是说在1948年,每10个上海人有2个宁波人。然而,这还不算,在过去这70多年来,又源源不断有宁波人迁入上海,所以一般认为,在今天的上海人当中,大概有30%左右是宁波人或者宁波人的后代。这个毫不奇怪,它符合经济规律:在交通不发达的时代,人们多数都是就近谋生的,80%的上海人来自于毗邻的浙江、江苏,和80%的香港人来自于广东省,和80%的湖南人来自江西省等等类似的现象,其实是同一个道理:经济规律使然。总之,上海人的祖先,80%是江浙两省的人,其中又以宁波人为最多。这个,就是结论。
而在事实上,不但上海人是外来的,就连“上海”这块地皮,也是比较新的。是的,上海这块土地,在远古时代,原本是没有的,其实是比较晚近的时候,才逐步形成的。在6000年以前,上海只有今天的青浦、松江、金山这三个地区,基本成陆,注意:是“基本成陆”。也就是说,即使在6000年前,青浦、松江、金山这三块地皮,仍然有一部分,处于海水浸泡、半浸泡的滩涂状态。
直到3000年以前,也就是我们的周朝时期,嘉定、闵行、奉贤这三个地区,也才逐渐基本形成陆地,注意是“逐渐基本形成陆地”,也就是说,即使在周朝时期,嘉定、闵行、奉贤这三块地皮,也仍有一部分处在滩涂状态。而在我们周朝的时候,宝山、长宁、普陀、静安、浦东、徐汇、虹口这些地方,还在海平面之下,也就是说,还是浅海,换句话说,如果你穿越时空,回到周朝的上海市中心,你会发现,这里其实是一片浅海。也就是说,上海市中心的这块土地,其实是在过去这2000到3000年间,逐步形成的。
那么,也许你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为什么会“逐步形成”呢?是什么推动了上海市区这片土地的形成呢?是的,就是因为长江淤泥长年累月的堆积,把上海市中心的土地,“拱”了起来,说穿了,是长江水的力量。我在以前的文章里跟大家分析过,因为上海是长江出海口,英国人控制了上海,就间接控制了整个长江流域的物产贸易的主动权。然而,这只是一个很笼统的分析,今天,老冯跟你讲两个具体的原因,帮助你加深理解。具体原因之一:清末时期,大清主要供出口的生丝,是产于浙江省湖州南浔镇附近的“辑里丝”,这里离上海显然更近(南浔到上海只有120公里),交通更方便,生丝从湖州南浔到上海,到达很快,节省运费、时间。
具体原因之二:当年英国人从大清采购茶叶,主要是采购浙江、安徽、江西等省的茶,这几个都是长江流域的省份,茶叶从水路运到上海,非常方便,比广州方便多了。而以前那个外贸老中心广州,相比之下,实在是太太太太太不方便了,运输成本高昂,旷日持久,这就是为什么当年英国殖民者不惜发动战争,也要迫使大清废除“广州一口通商”的国策,因为它直接触犯了英国人的商业利益。上海有一些老人家,应该都还记得“一市三治”的说法。是的,在清末民国时期,上海长期处于“一市三治”的状态,也就是说,在旧社会的上海,同时存在三个政府,它们是:第一个政府:法租界,由法国殖民者统治,通行法国殖民者的法律,由法国巡捕房管理治安。第二个政府:公共租界,由英国殖民者组织的“工部局”统治,通行英国殖民者制定的法律。
所以在清末和民国,上海其实是一个畸形的城市,它同时拥有三个政府,是个很复杂的系统。这就是为什么当年的上海,存在一些这三个政府都不愿意管的灰色地带,这些灰色地带,就产生了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等黑帮势力。鲜为人知的是:我们今天的上海人,他们当中有一部分,是广东人的后代,虽然没有准确的统计,但是多方抽样数据显示,今天的上海人祖籍广东的,应该在5%到9%之间。读到这里,历史爱好者可能会很敏感地想起以下这些人:阮玲玉:民国时期上海影星,籍贯广东香山(今中山市)。
刘丽川:清末时期上海小刀会起义领袖,也是广东香山人。郑观应:晚清时期居住在上海的思想家,《盛世危言》的作者,也是广东香山人。
胡蝶:民国时期上海影星,籍贯广东鹤山,也是广东人。
那么,这就有趣了:广东离上海一千多公里,交通非常不方便啊,不符合经济规律啊,为什么在晚清和民国时期,上海会有那么多的广东人呢?原来在鸦片战争之前,大清对外实施的是“一口通商”政策,也就是说,所有的外贸交易,都限定在广州,这就是为什么在鸦片战争之前,几乎所有的买办,都是广东人。说到这里,顺带科普一下什么叫“买办”。买办就相当于今天外企里的中国籍经理。在鸦片战争之前,外国商人在广州聘用了大量懂英语的人,帮这些洋商购买物产、办理各项事务,所以,叫“买办”,也就是今天的外企员工。好了,我们言归正传,鸦片战争之前,外贸限定在广州,洋商的买办,几乎清一色都是广东人,鸦片战争之后,上海开埠,洋商们认为:上海的贸易便利度,比广州高太多,于是,洋商如过江之鲫,纷纷迁徙到上海去了。可是,洋商们多年合作的广东买办,彼此早已建立了信任,合作又愉快,割舍不下,怎么办呢?于是,洋商们把这些广东买办,拖家带口的,带到上海来了,继续雇佣。在开埠之初,上海的人口,主要是这三个地方来的人:宁波人、江苏人、广东人。安徽人那还是后来的。值得注意的是,上海开埠后,随大流从广东迁徙到上海谋生的广东人,并非个个都是买办,还顺带了许多生意人。例如小刀会首领刘丽川,广东香山人,他原本是做糖茶生意的,他是跟着洋商和广东买办的大潮,去的上海。此外,还有一些“十三行”的广东商人,也跟着去了上海,再者,还有一些潮州商人,他们也去了上海,而且还垄断了上海的当铺业。史料显示,开埠头10年,上海已经有广东人8万,其中,香山籍的,就超过了2万。说到最后,老冯再补充点有趣的:1853年上海小刀会起义,起义领袖刘丽川是广东香山人,而刘丽川的敌人:当时的上海道台,吴健彰,也是广东香山人。吴健彰本人其实就是广东人移民上海的缩影。这人很有意思,他不是读书人出身,吴健彰早年在省城广州卖鸡,后来学了英语,给洋商当买办,上海开埠之后,吴健彰随大流,去上海做买办,此人在上海官瘾发作,花钱买了个“候补道员”,当时叫做“捐官”,然后,小刀会起义,刘丽川把这个吴健彰给逮了,关押起来,戏剧性的是,吴健彰越狱成功,搬来救兵,打败小刀会,杀了刘丽川。
假设我们穿越时空,回到1842年的上海,和上海县的老百姓,讲上海话,人家其实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大家知道为什么吗?答案是:因为在1842年当时,根本就没有“上海话”这个东西。原来,上海话,也是在上海开埠之后,在岁月的长河里,逐步形成的。鲜为人知的是,上海县在开埠之前,上海百姓讲松江话。1843年上海开埠之后,大量的宁波人、苏州人涌入上海,彻底颠覆了上海的人口结构,几股移民同时到达一个地方,方言发生“杂交”现象,所以呢,上海本土的松江话,和宁波话、苏州话等江浙方言融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今天的上海话。举个典型的例子,上海话的“阿拉”(我),其实就是来自于宁波话。
所谓“洋泾浜”,就是上海开埠初期的一条河,这条河在上海县城以北,曾经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界河,后来这条河在1914年,被租界当局填平了,变成了路,哪条路呢?就是今天的延安东路。
好了,这就是“洋泾浜”,曾经的一条河,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填平了,变成了马路(延安东路)。
其实就是因为在清末时代,“洋泾浜”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界河,这里的洋人最多,和洋人打交道的上海人也最多。当时上海人从小也没学过英语,所以依照上海话的语法习惯,拼凑英语单词,生拼硬造出来的一种“上海式英语”,因为在“洋泾浜”附近讲得最多,所以叫“洋泾浜英语”。Twenty dollars one month, eat you, sleep you.其实上海人想表达的是“24块钱一个月,吃你的住你的”,也就是“24元/月+包吃包住”的意思,但是从英国人听起来,好像是要吃他、睡他。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只不过当时的英国人也习惯了,能懂,能理解,也就算了,他们来中国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纠正上海人的英语,他们才懒得纠正你,所以,他们也不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