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世界杯足球赛落下了帷幕，其中最大的赢家，是保罗，身价竟腾跃两万五千余倍（179欧元/450万欧元），转会到了西班牙。诚如本栏目在世界杯赛开打之初所说的“足球赛如人生般难以预测”（青铜法则系列之六），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曾预想过此结果。人世间或许也有这样神奇的——股神巴菲特，让我们来做一对照。

　　我们不必盲从软体动物的“诚信”，事实上能够操控，起码是影响，章鱼的手段很多，色、味、音频、温差、律动、磁场，或者气功大师发动的气场……都可以诱导保罗做定向的选择。但保罗背后的操控者又是谁呢？他能八猜而全中，准是个奇人：按随机的概率（50%）算，成就这个结果的机会只有0.0039；考虑到足球队确有强弱之分而该大师对行情了如指掌的话，其胜算的概率达70%之多的话，这样成就的机会也还不到百分之六。不妨这样推度，保罗的饲养者为某国际博彩集团收买，操控章鱼的选择，包括西班牙击败德国的惊人预测，令德国人心碎魂断。德国人与其切齿要吃掉保罗，还不如赚450万欧元把它让给西班牙（反正保罗至多能再活一年），同时成立专案组，将保罗的饲养员“双规”彻查其“卖国”行径。

　　笔者这样推度，底气并不充足，然而他会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在美国念博士的时期，达拉斯的“牛仔”足球队盛极一时，万众热捧。但搞来搞去，统计结果表明，预测“牛仔”队的胜负结果最准的，竟是达拉斯动物园里面的一头猩猩。笔者当时就有疑惑，悬揣那头猩猩的饲养员是受命于大博彩集团来操控猩猩，从而影响赌局的赔率，所谓“聪明绝顶”的猩猩，不过是道具一件。

　　上述的引子，是为了帮助我们来探讨市场的“理性”或“有效性”。对证券交易的一系列（牵强的）假设，原本是为了简化研究的复杂性不得已做出的，但被视作不言自明的真实后，推导出了“市场有效”的理论，以为既然股价处处时时处于均衡，其走向就是“随机”的，即升降的概率各为50%，无人能像达拉斯动物园的猩猩或章鱼保罗那样准确预测证券的价值。

　　但是，市场“理性地”有效，随机走向的理论，在一个投资者面前显得格外荒唐。1965年巴菲特入主伯克希尔·哈撒韦后的 45年里，公司跑输标普500只有6次，而且都是在牛市。平均的年度业绩（20.3%）胜过标普500指数（9.3%）一倍以上，竟达到了11%。就连2008年的超级熊市，哈撒韦（-9.6%）也超出标普500（-37%）有27%之巨。

　　股市有效理论又是怎样来自圆其说的呢？笔者1984年在美国刚进博士课程时，金融教授告诉学生说这不难理解，理由是20年里哈撒韦跑输了标普500指数有三次，按随机走向理论，概率为千分之一。如果有一千万个投资者在市场博弈，将近一万个人能（侥幸地）有此“业绩”。问题是，这群“幸运儿”里能否有一个人继续保持此后的25年里能够有22年胜出标普500指数呢？计算其概率，我们发现当在十万分之七，即没有一个人！

　　随机走向的假设，就意味着每一年的业绩同前一年或后一年都相互独立，即概率分配（伯努利分配）是完全没有记忆的。记得巴菲特在1986年在《财富》杂志撰文，讪笑了“市场有效理论”的荒诞，他在批驳中指出，不仅他和芒格，而且有一批人——他们大都是B.格莱姆投资理念的追随者，服膺价值投资的实践，都接近了自己的投资回报业绩。即便如此，流行的金融理论还是罔顾市场实践，拒绝被证伪，继续把巴菲特看做章鱼保罗一类的“幸运儿”。事实上，金融理论确实没有更好的说法来取代已有的模型。不过人们会问，没有理论难道比谬误理论有更多的误导不成？

　　人们或许更有兴趣问，怎样才能学会巴菲特呢？要学巴菲特的确不容易，除了老头的禀赋、勤勉、练历、个性，以及机运和其他环境因素而外，他的谦谨也是一个主要的“障碍”。巴菲特和罗杰斯之类的大嘴巴，或是充斥市井的蒙古大夫，真有天渊之别。他的正式传记合作者（Ms. Schroeder of “The Snowball”）说，要发掘巴菲特的智慧，对于我们这些粉丝，有如披沙沥金。这里一句评议，那里一段摘引，老头的教诲就像是在滴“眼药水”，一点点地，然而你干渴的眼睛却会因此看得清晰一点。也许是因为老人年届八十，想要给后世留下一份完整的记忆吧，近年来开始在课堂上、在电视中有系统地讲授他的理念。为此我强烈推介，主张引进他的节目，对于完善中国的股市交易和提升中国的股民行为，实在太有价值了。眼下的投资大众甚是可怜，每天在江湖郎中的轰炸和糊弄下，脑子几乎成了一群野牛反复践踏下的烂泥地！

　　在向股东们解释公司的业绩和策略时，巴菲特不止一次说过，他希望公司能够（实际也做到了）在牛市里表现中等以上，在熊市里却要大大胜出。事实上，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卓越业绩得益于熊市居多；换句话说，巴菲特的本事主要展现在市面糟糕大众畏惧的时候。他主张在市场博弈里，你必须得和市场先生联手，要诀是反其道而行之，在大众贪时你后退，大众怕时你进取。

　　从面上看，2008年是巴菲特最糟的年度，他个人的财务损失达250亿美元，而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自前此不久的峰值重挫竟有40%！公司在一季度有15亿的亏损（二季度又有了盈利）；而公司的业绩还明显落后标普500指数，这绝对是罕见的。

　　 “原来巴菲特不是神！”有人惊喜地发觉；“他还撑得住吗？”有人恐慌时惊呼。流动性很低的公司股票在有人信心动摇抛出时，股价的确发生过瞬间的急挫。

　　巴菲特当然不是神，（除了偶尔被愚人神化之外，）有神就没有市场：人和神是无从博弈的。巴菲特其实也不需要那么神，（事实上他也犯了一些错失）只要在牛市比大众跑得慢半步，而在熊市比大家快半步，就既不会被牛踩倒，也不会被熊吃掉。超级熊市给他带来了始料未及的机遇，当大家都被打得满地找牙齿的当口，安全缓冲带厚实的便宜货是唾手可得。

　　看了巴菲特的长年业绩表现（他是从来不用操心短程业绩的），我有时会这样想，若是把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票当作债券又会如何？所谓国债的本金风险为零的看法，实在是相当幼稚的。国家不会破产，不会赖着国债不还，但如果还的纸币是累经通货膨胀严重缩水之后的钱，于投资人何益？你需要的纸币代表的真实购买力，不是吗？四十余年以来，巴菲特公司的年回报率是20.3%（包括去年严重亏损的-8.9%），相对国债不足4.3%的平均年回报率，其间有16% 的缓冲带，抗御风险的结实，足以抵挡12级地震。

　　说到底，股市（也许还有房市）可望带给你可观的报酬，来和通货膨胀竞赛。不冒这点风险，从长程看问题，货币贬值就会教你是输定了的。即使没有章鱼保罗和达拉斯猩猩般的智慧，我们至少该明白这层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