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压力，比如在体育比赛中的压力，对我们来说可能并不是坏事。研究表明，适度的压力有益于增进我们的整体健康和幸福。| BRIAN FINKE,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苏珊·查尔斯（Susan Charles），是一位研究成年人一生情感过程的心理学教授，她最感兴趣的研究课题，是让人们保持快乐的秘诀。

人的大部分情绪都是在社交环境中感受到的，因此她说：“与稳妥靠谱的人交往，让我们感到快乐，并为我们的生活增添意义”。在她看来，量化日常压力是开启幸福的一把钥匙。

她的大部分数据来自于一个名为“美国中年”（MIDUS）系列的信息库，这是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一项开创性纵向研究，通过每日日记和电话调查，追踪参与者的健康和幸福度。

每隔 10 年，研究人员会进行三次大规模的数据收集，分别是 1995 年、2005 年和 2015 年，并在 2012 年进行了特别调查，以了解经济衰退这一集体压力因素的影响。研究人员现在还在收集追踪新冠疫情影响的特殊数据。

在连续八天的时间里，每波 MIDUS 的参与者都会通过电话，向研究人员分享他们这天是否经历过任何压力，比如与朋友发生争执，或工作中遇到问题。| Nortonrsx, Getty Images/iStockphoto

查尔斯深入研究了这些调查结果，想从中了解不同的人是如何应对和处理压力的。但她一直不得不放弃一小部分数据。

这是因为在每一波调查中，有 10% 的参与者对每一个关于“当天是否经历过某种形式的压力”的问题，都回答了“否”。

换句话说，在受访的几天时间里，这些人没有经历过一丝一毫的日常的、正常的生活压力。

起初，这些异常值对查尔斯来说毫无意义，因为一个没有感知或体验到压力的人，对她的研究没有帮助。但她转念一想：等等，这些人是谁？

没有压力，喜忧参半

没有压力的生活听起来似乎很“桃花源”，但这只是个假象。正因如此，2021年，查尔斯决定把她对这些“反常人士”的研究命名为“利弊参半的无压力生活”。

查尔斯和她的同事发现，一个人如果没有压力，幸福感会高于普通人，其他慢性健康问题的发生率也会较低，但同时，他们也会表现出认知能力下降的迹象，如注意力和专注力下降、短期和长期记忆力变差、解决问题的能力变差、抑制不良行为的能力下降等。

研究发现，人的大脑需要一定程度的压力，比如参加考试，才能保持最佳状态。| BRIAN FINKE,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与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没有压力可能会帮助人们避免一个问题，但也可能会引发其他问题。

比如，感觉不到疼痛的人虽然可能会避免生活中的许多不愉快，但他们也很容易受伤，因为疼痛会触发一种保护我们的条件反射，告诉我们把手从热炉子上拿下来，而没有痛觉的人可能会被烫伤。

压力也是成长的动力

这类研究给我们所传达的，并不是说应该学会珍惜我们遇到的每一种压力，因为我们面对不同的压力会有不一样的反应。罗切斯特大学的压力研究员杰里米·贾米森（Jeremy Jamieson）说：

“研究人员谈论的是那些确实对人们有益的压力，是生活中非常日常的、一般的压力，而不是那些真正负面的压力，比如创伤类压力。”

生活中的日常压力通常会被说得一无是处，但贾米森说：“接手一项艰巨的任务或在工作中承担一项困难的作业，这些都是我们经常遇到的事情，它们不一定是负面的，尽管很多时候它们如此表现出来。

就其本身而言，压力反应能让我们体验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促进学习。

海马体——大脑中有助于通过记忆促进学习的部分——喜欢新奇。成功克服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压力，会给我们带来大量的新奇感和成长的机会。

皮质醇是大脑肾上腺皮质分泌的主要类固醇激素，在人体对压力的反应中起着重要作用。| SIDNEY MOULDS, SCIENCE SOURCE

如果没有这些日常压力所带来的挑战，大脑就会开始受到影响。这可能就是查尔斯注意到的无压力人士的记忆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较低的原因。

贾米森说：“当人们因为压力而不知所措，第一反应是脱离、后退和离开，但你并不需要一直这样做。学会持之以恒地应对挑战或困难，是一项重要的技能。这不只是我们‘做或不做’的事情，而且是我们可以学习‘如何去做’的事情”。

社交为什么是必要的

查尔斯无法知晓这些没有压力的人到底是谁，因为 MIDUS 研究对调查对象的身份严加保密，但她确实知道该群体的一般特征：

他们往往是年龄较大的未婚男性，受教育程度低于那些每天至少有一个压力源的人。除了看电视，他们的日常活动也比其他人少很多。

从表面上看，减少社交会降低一个人的日常压力，但这很可能是个片面的看法。查尔斯发现，没有压力的人的社交需求也不低，只是在通常需要与他人互动的社交活动，比如工作、志愿服务以及安慰他人等方面，花的时间少于有压力的人。

查尔斯注意到了这里的悖论：拥有更多的社会支持也能有效缓冲压力。“我们知道，在生活中，他人往往是我们的压力来源，但与他人交往对我们来说是绝对必要的，我们是社会动物。”

理想的、适度的社交，能让我们在认知上保持茁壮成长，而过度社交则会带来压力，在这两者之间似乎可以找到一个最佳位置。

社交网络的作用，就像压力体验的许多方面一样，是研究人员不断探索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