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出版于1990年《性自由主义者对女权主义的攻击》一书中收录的演讲稿《男权主义反扑的多重面貌(The Many Faces of Backlash)》。作者弗洛伦斯·拉什(1918.1.23-2008.12.9)是美国社会工作者, 女权主义理论家和组织者,也是第二轮女权主义的早期参与者之一。
拉什以她在1971年4月纽约激进女权主义者(NYRF)强奸会议上发表名为《弗洛伊德式掩盖(The Freudian Coverup)》有关儿童性虐待和乱伦问题的演讲闻名。拉什认为,弗洛伊德等人将这些精神病学理论和儿童引诱,性幻想,乱伦和性虐待联系起来,目的是为了制造一个压迫女性的政治和心理氛围。她持续致力于反对对妇女儿童的性虐待,并在许多妇女儿童组织担任重要职务。她的作品有《最佳保密者:儿童性虐待》,《弗洛伊德与儿童性虐待》,《中年女性》等。
只要让受压迫的女人和你们平等一次,她们就会立刻成为上位者。
—— 老加图,罗马执政官,195 B.C.
第二轮女性解放运动于短暂的22年前拉开帷幕。这场运动的大部分由左翼女性发起,因为她们失望地发现,她们的男同志们认为,比起阶级主义,种族主义,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等「宏大问题」,女性斗争无关紧要。男性思维无法或不想明白:作为一种生理性别,女性受到性别歧视,强奸和虐待和她们身处郊区的奢华鸟笼或市中心平民窟无关。经历几场激烈交锋后,这些女性开始明白,无论是马克思主义者还是反动战争贩都不会主动放弃男性特权。因此她们决意自行组织行动,女性解放运动激进派应运而生。
当静坐示威,街头戏剧,反战游行和学生叛乱在保守氛围中消散时,他们的活动也不再受到关注,于是六十末至七十年代初革命者们逐渐抛弃马克思,毛泽东和切·格瓦拉的理论指导,转而追随沃纳·埃尔哈特(EST 创始人),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和人类潜力运动[1]。他们从追求集体自由转向追求个体精神自由;从主张被压迫者的权利到主张纳粹和色情行业从业者的个人权利;从渴望激进变革转向肤浅改造。六十年代激进派成为七八十年代的自由派,这一转变极大削弱女性运动成果。
[1] Werner Erhard 美国的企业家和个人发展领域的先驱,他创立了 EST(Erhard Seminars Training),是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非常流行的个人成长和领导力培训组织。
人类潜能运动(Human Potential Movement)同样在于世纪六七十年代兴起流行,其核心理念是相信人类能通过身心灵等层面的探索实现更高的自我发展和个人成就。
「女性解放」的概念一度家喻户晓,然而同时期出现的「性解放(sexual revolution)」却成为女权主义运动的便捷但有误导性的同义词。性解放的提出给自由主义思想家们带来美好的幻觉,即在不剥夺男性性特权遗产的同时允许女权主义存在。他们会支持女性的避孕和堕胎权,因为这能确保男性在和女性性接触后不用为意外怀孕负责。他们还能毫无歉疚地将《花花公子》和《阁楼》等色情杂志当作爱女的女权主义刊物(women-loving feminist publications)阅读,同时继续将女性当作可用的性玩物。其他想要参与当时引人注目的女性运动的人,决定利用女权主义理念强化男性利益。例如,仿照「女性特质神秘感」炮制「男性特质神秘感」;女性作为「性对象(sex object)」被用来和男性作为「取得成就的对象(achiever object)」进行配对;僵化的性别角色(sex role)把女性社会化成被动和依赖的,并将男性训练成勇敢,强健,主导和独立的。和女人试图摆脱性别角色的束缚一样,男人也想打破男性至上主义(machismo)的束缚。于是男性解放运动从女性解放运动的肋骨中诞生了。
男性权利运动 ©thesecuritydistillery
男性会议和意识提升小组(consciousness-raising groups)[2]开始组建,宣称男性情感生活被压抑的书籍和文章也陆续发表。成为主人是种负担—— 男人们开始拒绝继续承担竞争压力,停止扮演强大,成功和有性能力的男性角色。
[2] 意识提升小组(consciousness-raising groups)是第二轮女权运动中流行的一种组织形式。这些小组由一群女性自发组成,旨在通过集体讨论和分享个人经历,从而认识到社会结构对女性造成的限制和不公,并寻求改变和解决方案,这种形式被男权运动原封不动地照搬。
这场运动的发起人沃伦·法雷尔(Warren Farrell)[3] 在《被解放的男人》中写道:「这是一场独一无二的(女性)革命,革命中受压迫者和压迫者相爱并共同养育子女 ...... 这使一个人的成长得以从另一个人的成长中获益」。这句话在许多女性中引起共鸣。法雷尔对此进解释说,这些新近出现的敏感的男人开始了解女性困境,并希望通过接纳和整合女权主义原则实现改变和自我成长。
[3] 沃伦·法雷尔(Warren Farrell)美国政治学家和社会活动家,最初作为第二波女权主义的支持者崭露头角,但后来成为反对的女权运动和反向性别歧视,并倡导男权和父权的领军人物。图为《被解放的男人》(左)和沃伦•法雷尔(右)。
表面上看,男性解放主义者的呼吁十分具有吸引力;但随着研究深入,再结合女权主义斗争经验就会发现,男性解放运动实际是个消解我们的运动给男性霸权造成威胁的狡猾策略。男性解放主义者们忽略了这个事实:无论女性怎样努力,她们和「女权主义男性 (feminist men)」的关系都被投机地滥用在工作场所,家庭生活,家庭成员和床上。这种疏忽是将女性解放错误理解为对男性利好的必然结果。
经济独立的女人共同养家,法雷尔说,不会再将男人当成经济保障,这会给男人带来更多亲子时间。能掌控自己生活的女人认为没必要控制丈夫,还能在离婚时减轻丈夫的赡养负担。最重要的是,传统上男人主动向女人示爱,会在被拒绝时展示被「情感伤害」的「脆弱」一面,而追求性解放的女人会主动向男人示爱,这样男人就有机会拒绝。但法雷尔警告说,「除非女性解放更名成一个能为男性提供足够利好,让男性认为值得为此做出改变的的两性运动(two-sex movement),否则女人无法指望男人参与这些变革」。
工作的女性在如今标准的双收入家庭中比以往任何时候的付出都更多。男性解放主义者们忽视一个事实,即男性一直都在利用女性的收入和劳动力,因为这对他们自身安全同样重要;男性一直以来比女性更需要控制不论是经济依赖还是经济独立的另一半;男性很少花时间陪伴子女,很少履行支付赡养费和抚养费义务;并且居于主导地位的男性更经常在性和其他方面羞辱和拒绝女性。
法雷尔提出的两性运动平台在伯克利男性中心宣言(Berkeley Men's Center Manifesto)里进一步得到了实现。这份宣言提出,「人类解放」是唯一终极目标,因为「所有解放运动都同样重要,在压迫中没有等级之分」。
显然,这些男性对女性运动的内容一无所知。但凡他们费心了解就会知道,参加运动的女性从未试图用奖励来诱使男性加入,更没有为了争取男性支持向男性妥协。如果他们费心阅读性别歧视的历史就会知道,男女之间一直存在等级森严的压迫关系,即便是被奴役的最底层男性,也始终让女性处于从属地位。
一旦你习惯了特权,平等对你而言就像是压迫 —— 富兰克林·莱纳德
男性解放毫无历史依据,因为男性作为一个生理性别(sex)在古老的父权制意识形态中从未受到过压迫,这种意识形态依旧控制着我们的社会结构和制度。因此男性解放主义者的议程是要确保自己继续享受用女性居于劣势换来的优势地位。至于他们提出的联合解放人类的目标,只是在让性别歧视政治的刀锋看上去人畜无害。他们的所谓平台实则强化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现状。当女性对他们的提案不买账,拒绝将他们视为我们的恩人,更不允许他们在我们的运动中搭便车(piggy-back off)时,男性解放主义者没有慷慨让步,相反,他们变得更加愤怒,更加下流无耻。
法雷尔热衷实现男女团结,他是全国妇女组织的积极成员,曾三次担任纽约市全国妇女组织(NOW-NYC)的董事会成员。然而他的怨恨和即将到来的反扑的种子早已埋下。当法雷尔在女性运动中徜徉时,他发现:
意识提升活动将女性从处于屈从地位的安全感中解救出来,并帮助她们建立自我安全感。这无疑创造出不安全感的真空。在这段缺乏安全感时期,我感觉到一些女性试图贬低男性地位的行为超出合理范围 …… 她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抬高自己。
—— Warren Farrell, 1975
当法雷尔的努力失败时,当女性没被「敏感的」男性在情感表达和沟通上的微弱尝试打动时;当女性没有在每次父亲铺床或换尿布时回馈一轮感激的掌声时,法雷尔得出结论:参与女权运动的女人在「贬低」男性,因此女权运动是出于获得优越感而非两性平等。
我还没读法雷尔的新书《男人为何如此》,但他最近的一篇文章《性别:著名作家警告反向性别歧视》足以总结他的立场。法雷尔在文章里问道:「为什么越是主张独立的女性杂志对男性的攻击就越大?」他海在电影《致命吸引力(Fatal Attraction)》[4] 中发现:
数百万女性观众认同格伦·克洛斯试图杀死那个只想和她发生性关系但不愿为她离开家庭的已婚男人。《怪客猛龙(Death Wish)》同样让数百万观众为查尔斯·布朗森杀死抢劫犯欢呼雀跃[5] ......「新性别歧视(new sexism)」就是新的「死亡之愿(Death Wish)」。
—— Warren Farrell, 1987
[4] 《致命吸引力》是一部1987年上映的的美国心理惊悚片,讲述了一位已婚男子与一位单身女性的婚外情,随后该女子对男子和其家人进行情感纠葛的故事,并在上映时获得极大的讨论度。
[5]《Death Wish》中文名为《猛龙怪客》是一部1974年的美国电影,讲述了查尔斯·布朗森扮演的建筑师保罗·柯西在妻子及女儿分别遭到歹徒性侵杀害后,使用私刑惩罚罪犯的复仇故事。
法雷尔重申他对「感情受伤」的男性的关注并补充说,男性「将女性当作性对象」转而接触色情制品,是因为色情制品「为男性提供和女性性接触而不会受到指责的机会」。法雷尔还参与对谢尔·海特(Shere Hite)的《女性和爱(Women and Love)》一书多轮攻击。攻击理由是,海特在书中指出女性对自己生活中的男性感到普遍不满,「却对女性对男性的虐待闭口不谈」。
简而言之,死缠烂打的女性对男性起了杀机;女性迫使男性用色情制品满足性接触的渴望;女性在自己发行的刊物中贬低男性,并拒绝承认女性虐待男性,女性是反向性别歧视的罪魁祸首(reverse sexism)。
法雷尔发现的「反向性别歧视」和雨后春笋般出现的「男性权利(men's rights)」团体发起的更广泛的反女性攻击(antiwomen attacks)不谋而合。国家男性组织的领导者西德尼·希勒每月都在他的《花花公子》 的「男性权利」专栏中发表反向性别歧视的观点。他认为,在婚姻和子女抚养争议中存在对男性的歧视。他坚称,男性在性骚扰,强奸和性侵儿童案件中是心怀不满的女性诬告受害者,女性争取薪酬平等的斗争和她们的平权行动方案剥夺了男性的就业和生计。反向性别歧视意味着不仅个别女性,我们的司法制度,以及我们为保护女性公民权而争取的有限的立法修订都在歧视和压迫男性。
大约两年前我收到男性强奸幸存委员会的成立通知,其成立目的是提高公众对男性强奸问题的认识。通知称男性被强奸比人们意识到的要普遍得多,引用的统计数据表明,纽约市四分之一或更多的强奸受害者是男性。该委员会认为需要避免强奸被一种性别(gender)主导,主张制定「性别中立(gender-neutral)」的人身攻击法规。
这个团体是在寻求法律的平等保护,还是在告诉我们,因为女性也会强奸男性,所以男性强奸不是性别歧视问题?我们和他们当然都知道,实际上是同性恋和异性恋男性,而非女性,在强奸男性。然而这一事实并不会让男性强奸变成性别中立行为。男性强奸其他男性,是因为他们在异性恋的支配和从属关系中将受害者女性化。当男人把其他男人当作女人对待,用同样的方式羞辱他们时,那么男性强奸就确实植根于性别歧视。
如果男同性恋者能够理解这一点,他们一定能和女权主义者产生共鸣;但由于如此多的男同性恋者选择异性恋模式作为他们的性表达偏好(sexual expression),他们的问题几乎不可能是性别中立的。性别中立植根于这样一种理念,即男女两性受到同等压迫,任何要求男性和男权制度为女性被侵犯负责的做法都不再合理,应当被抵制。
性别中性已然成为一种试图打造「女性和男性都有被归咎的罪行」的理念的有效工具。专家和学者告诉我们,女性也是强奸犯和儿童性侵者,女性也实施暴力和性骚扰,还是色情产品的生产者和消费者。男性将女性性物化,但是女性有自己的男脱衣舞者,《花花女郎(Playgirl)》[6] 杂志(实际主要消费者为男同性恋者),以及肌肉男(beefcake)和英俊小伙(hunk)。
[6]《花花女郎》杂志由道格拉斯·兰伯特(Douglas Lambert)于1973年女权主义运动的高峰时期,为回应色情男性杂志如《花花公子》和《阁楼》创立的。内容包括生活潮流,平权,女性性解放以及半裸和全裸的男人的照片。起初它的市场目标群体为女性,然而在少有男同性恋色情杂志的时期,《花花女郎》实际拥有数量惊人的男同性恋读者。
确实有一小部分女性在性虐待儿童以及性骚扰男性,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如果女性是强奸犯,儿童性侵犯和性骚扰者,那么性侵问题几乎不会存在。如果只有女性是色情产品的生产和消费者,那么色情产业很快就会破产。至于偶尔跳出的形容男性的新词「肌肉男」和「英俊小伙」,从圣经时代开始女性就一直被称为「荡妇(cunt)」「性器(a piece of ass)」和「妓女(whore)」。目前的韦氏学院词典仍将「男人」定义为人类,丈夫,情人,和主人,而「女人」则是妻子,束缚(ball and chain)[7],女佣,情妇和姘头。对女性持续将其视为低劣的性对象不是性别中立行为。
[7] ball-and-chain 原指囚犯身上限制其移动的重型镣铐,通常由一个铁球和一个铁链组成。引申为任何形式的枷锁,束缚或负担,尤其是指男性认为婚姻或感情关系是种束缚或负担。ball-and-chain 在俚语中也被男性用来指代束缚他的妻子。
后女权主义时代人们普遍相信的神话是,女性已经实现了所有奋斗目标。我们被告知,女性现在能够和男性平等地争取地位,权力和物质回报,之前压迫她们全面发展的条件已不复存在。我不打算在这将所有条件一一列举,不过我们能够推测,如果女性没有利用现在向她们开放的选择和机会,那就是她们自己的错。这一假设已经成为流行心理学,人类潜能运动,个人和团体治疗项目,以及由女性撰写或为女性所写的女性自我提升书籍争相探讨的主题。
这些自助书籍是畅销书中的佼佼者。它们打着提高女性自主性的幌子,实际属于「都是你的错」范畴,并成功地让我们相信女性身上的不足是女性受苦的原因。这类书籍的作者自称是女权主义者和受苦受难的姐妹,她们发现随着「婚姻紧缩(marriage crunch)」期到来,女性不满的根源在于她们无法找到并抓住一个男人。她们说,诚然,我们的男性沙文主义文化的确造就了一些非常糟糕的男人,但任何一个情感健康的女性都能在既定的男性标准范围内进行调整。任何试图通过外部或社会补救措施来缓解她们的痛苦的做法都是徒劳的。她们唯一的答案就是挖掘并摒弃神经质的自我毁灭倾向。
这类书的作者无不将男性沙文主义的制度问题缩小更易处理的程度,来配合已经自我怀疑的女性心理。在我所在的社区书店里,有无数书籍告诉女性她们的问题在哪,如何克服阻止她们找到并留住伴侣的情感障碍。《灰姑娘情结》描述了让男性厌烦的有独立恐惧症女性。《她聪明过头了》刻画过度独立的事业女性,她们自大妄为又吹毛求疵找不到合适的男人。而《太爱男人的女人》里则提到对爱情上瘾(love-addicted)的女性,她们自虐地和虐待她们的男性纠缠不休。这些和更多的同类产品如《讨厌女人的男人和爱他们的女人》,《男人爱的女人,男人离开的女人》,都无视了女性今天面临的根本问题不是缺乏男性伴侣,而是长期存在的普遍的男权社会制度,这种制度将无伴侣的女性贬为弱势群体,并将其污名化,使其成为社会和经济上的负担。专栏作家艾伦·古德曼(Ellen Goodman)对此精准描述道:
我担心那些提供心理「帮助」的专业人士,他们把每个公共问题都洗成私人问题。我也担心外行人不断把每一种社会疾病都当成情绪病。我更担心我们之外其他人把每一种恐惧都放大成恐惧症。
—— Ellen Goodman, 1981
这个流派的最新作品是托尼·格兰特博士的《做个女人》,副标题是「实现你的女性特质找到爱情」。托尼·格兰特博士是临床心理学家,她将问题的根源从女性心理直接转移到女权运动的危害上,即她所称的「女性解放的巨大谎言」。巨大谎言是什么?是事业女性能「兼顾事业和家庭」,「成就和教育」有优势,以及「未发挥的潜能」这类「宏大」想法有可取之处的观念。
在格兰特看来,这些谎言打造了一群误入歧途的喜欢攻击和支配男性亚马逊女战士。她继续说,女性力量必须和母亲(mother),圣母(madonna)和情妇(courtesan)的特质进行调和。母亲特质是关爱和养育,圣母特质是美德和道德,而情妇特质在于性诱惑。格兰特还建议,「女性只有将所有这些特质融入进自身个性中,才能体验到作为完整的女性的感受」。然而男性一切都好,有资格在和女性的关系里免除任何责任。
自由女权主义和父权制的对比 ©Medium
在我看来,任何接受这种双重标准并试图同化这些无法调和的矛盾的女性最终都会获得悲惨,不平衡,割裂,支离破碎,精神分裂的人格。如果说之前提到的自我提升类书籍,从让女人「在家生育子女」到让她们变得 「神经质和痛苦(neurotic and miserable)」。那么托尼·格兰特的《做个女人》无疑是最具毒性和恶意的,因为它试图让我们回到屈从地位并接受社会强加给我们的劣根性的黑暗时代。
右翼势力对女性运动的报复既非偶然,也不令人惊讶。它是把女性当作下等人的传统的延续,也是不断宣称女性的从属地位是由上帝和生物学决定的结果。这是毫不掩饰并能预料到的厌女情结,我们有能力挑战它。男性解放主义者表面以朋友的身份提供支持,他们的回应是欺骗性的,并且报复手段更为隐蔽阴险,给我们的运动造成巨大破坏。例如,许多女性很难拒绝和一个富有同情心的男性建立关怀,平等关系的承诺;其他人或许被「男性也会被性别角色社会化伤害」的可能性打动;其中一些人开始相信,男性和女性同样会犯错并成为受害者。
在所谓的后女权主义时代,机会平等的神话对年轻女性伤害尤为严重,她们被误导认为自己生在一个自由的社会中,并为自己必须在这个真实的,有性别偏见的世界中忍受的一切而责备自己。除此之外我们每天都被各种媒体信息淹没,从脱口秀演员,记者,广告商,主流心理学家到社会学家,他们都把女权主义视为一段转瞬即逝的潮流。然而,我们依然存在,我们依旧坚持。
《自由谬误:自由女权主义者的局限》
但是在这个国家的所有城市的强奸,乱伦,儿童性虐待和家暴受害者中心都能找到的女权主义者们的活动证据。女性们组织起来处理控制生育,堕胎,未成年怀孕,儿童护理,性教育,色情制品,媒体,立法,妇女贫困和健康等问题。她们反抗对女同性恋和女性运动员的歧视;她们在工作场所,法庭,监狱,学校和大学里斗争。仅仅因为媒体大肆宣传男权反扑的意识形态,不意味着我们被击败;仅仅因为他们选择忽视女权主义活动,不意味着我们已经被抹除。我们需要将这种男权反扑解读成对女性力量和决心的抵抗反应。我们需要一个更积极的定义来证明我们未被打败的存在。
根据《罗杰特词典》的释意,反扑(backlash)的同义词包括 「对抗(counteraction)」和 「反弹(recoil)」。对抗的部分的替代用法包括对立行动和反应,反感,对抗,防御,抵消,压制和镇压。反弹(recoil)的同义词是指出于厌恶而反弹,收缩和畏缩,但也列出了反弹和报复。
冯克和瓦格纳的《现代同义词指南》告诉我们,「反弹(recoil)」意味着 「主体已经尽可能长时间地顺从某种形势或状况,但最终选择停下,出于 ...... 愤怒而叫停」。没错:主体(男性解放主义者)顺应形势(女性运动),但当坚定的女权主义者不服从主体(男性解放主义者)的计划,拒绝让女性运动成果失效时,主体(男性解放主义者)愤怒地叫停。
《兰登书屋英语词典》表示,反弹(recoil)意味着「作为外力撞击的结果而飞回」。没错:不妥协的女性已经触发了男性解放主义者对女性运动坚定的力量和影响的反弹。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这些用法的组合来制定属于我们自己的定义呢?例如:
(a)男性解放主义反扑:试图抵消女性激进团体或运动的力量和影响,但在努力受挫后产生的敌意反击;
(b)反应:男性解放主义者的行为:当女权主义者拒绝将他们作为盟友时,他们不会退却反而公开报复;
(c)行动:由于男性解放主义者试图压制女性对激进变革的要求失败,导致对女性运动的激烈反扑。
女性运动的生存建立在几个世纪以来女性周期性起义反抗的基础之上。正是前辈坚持不懈地要求解放,为我们带来了历史,一个作为完整人类的身份,以及对消除偏见的未来的希冀。我们的历史,身份和希望巩固了我们作为一股前赴后继的战斗力量。男权反扑的多种面貌证实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女权主义并没有死亡,不容忽视,女权主义运动是有效的,具有持续影响力,而且无论如何,它终将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