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还记得《最强大脑》的主持人蒋昌建吗?
除了知名主持人这个身份,他还是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耶鲁大学政治学系博士后。但就是这样一位跨学术、传媒两界的学霸,却在一档访谈节目中坦诚表示,自己曾患上过非常严重的焦虑症。为此,他曾请了一个学期的假去住院和治疗。
的确,蒋昌建自述的种种表现,都是焦虑症的特征:
严重到一定程度时,不能和家人在一个餐桌上吃饭,要自己躲在一个房间里吃,还要把所有窗帘都拉起来;
出差去机场了,心里却只想马上回家,虽然逼着自己过了安检,心跳却非常快,机舱关门的一瞬间更是想夺门而逃……
蒋昌建的心理医生曾问他两个问题:“你小时候成绩是不是还可以?你爸妈是不是不太管你?”在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医生表示,这些因素可能是焦虑症的重要源头。从小就对自己要求太高、有强烈的好胜心的人,到中年的时候,如果加上其他因素,很多人会出现焦虑的状况。
不少人以为,像他一样人生精彩的人,是不会焦虑的。但有的人之所以优秀,是害怕有一天不再优秀,于是一辈子都在鞭笞着自己前进。
生活中也不乏一些进入名校、大厂的高知人群,最后被确诊为中重度焦虑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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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强调的是,焦虑并不是完全不好的,适度的焦虑(anxiety)是每个人正常的防御性情绪、激励我们积极行动,达到更好的结果。
但病理性焦虑或焦虑症状(pathological anxiety),则会带来负面影响——比如常常对极小的事忧心忡忡、没有充分现实依据却感觉要大难临头,而且这种紧张不安是持续的,即使客观上的问题解决了也不能改善。
如果问焦虑症患者“你在担心什么”,他们往往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有点像近年网络上流行的一个词——“精神内耗”。一般人说出来或许是自嘲,对于焦虑症患者却是真实的折磨。
而且,焦虑症不只是精神上的担心焦虑,往往还伴有躯体上的症状,如入睡困难、易疲劳、肌肉紧张、甚至出现胸闷气促等。
如果以上一系列症状持续6个月以上,可能就是焦虑障碍(anxiety disorder),也叫焦虑症。常见的焦虑障碍类型是广泛性焦虑障碍(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GAD),此外还有恐怖性焦虑障碍(社交焦虑障碍/社交恐惧症、广场恐惧症和特定的恐惧症等)、它们往往和惊恐障碍(又称急性焦虑障碍)同时发生。
惊恐障碍的特点是存在特征性的惊恐发作(突发而强烈的紧张焦虑体验),比如蒋昌建在机场的经历。患者们是这样描述的:“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想哭,四肢抖动,呼吸急促”“脸都憋红了,有强烈的濒死感”“害怕一个人待着,怕犯病没有人救自己”……
不少患者第一次发作时会先挂急诊,但做了各种身体检查都没问题,去了心理精神科才找到原因。
中国成年人焦虑症患病率已超过抑郁症,成为第一大精神障碍
2019年发布在《柳叶刀-精神病学》(Lancet Psychiatry)的中国精神卫生调查研究显示,中国各类主要精神障碍中,焦虑障碍患病率最高,甚至超过了抑郁症。中国成年人中,任何一种焦虑障碍的终生患病率为7.6%,每年(12个月)患病率为4.98%。据此推算,每年焦虑症患者大概在4000万人左右。
多项研究发现,广泛性焦虑障碍的女性患者是男性的2倍, 45-55岁年龄组患病比例最高。在明确诊断前已有10年焦虑症症状的患者不在少数。
2019年,一项发布在《英国医学杂志》(BMJ)子刊BMJ Open的研究针对中国上海城市人群进行调查后发现,在5000多名30-70岁的参与者中,有9.84%的人患有焦虑症。其中,女性、睡眠不足和睡眠质量差(平均每天睡眠<6小时,睡眠时和醒来时有窒息感)与较高的焦虑症患病率显著相关,过去一年的家庭疾病负担也与焦虑症有关。
高校年轻人中,焦虑似乎已成“常态”
2021年,一项发布在《人文与社会科学通讯》(Humanities & Social Sciences Communications)的研究通过对超过4000名参与者的调查发现,和英国其他受过高等教育、已经工作的职场人士相比,英国的博士生更有可能出现抑郁或焦虑的症状。
结果显示,大多数博士都认为,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出现心理健康问题是“常态”,而且他们的大多数同龄人都有过这类经历。超过1/3的博士生曾因心理健康状况不佳考虑过结束或中断学业;超过14%的博士生由于心理健康问题正式中断了学业。
74%的博士生和62%的职场人士都表示自己存在一定程度的焦虑症状,但有18%的博士生表现出严重焦虑症的迹象,这一比例是职场人士的两倍(9%),更是远高于一般人群的患病率。
在《自然》(Nature)杂志2022年的博士与硕士研究生调查中,1/3的受访者表示,他们曾在攻读学位期间因焦虑或抑郁情绪接受过心理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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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得焦虑症?
在焦虑症发病机制方面,目前能找到的生物标志物还很少。一些神经生物学病因研究发现,大脑的相关神经解剖区(脑干)及其功能高警觉性在焦虑中扮演重要角色;而关于神经递质的研究发现,γ-氨基丁酸(GABA)能、去甲肾上腺素(NE)、 5- 羟色胺(5-HT)等神经递质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激素通路与焦虑直接相关。
目前研究的主流观点是,遗传脆弱性和社会心理因素(童年逆境或压力事件)的相互作用会增加患焦虑症的风险。
首先,焦虑症具有一定的生物遗传基础——亲属中有人患过焦虑症或有其他精神障碍病史,是焦虑症的危险因素。
一项荟萃分析纳入了25项研究(7285人),发现:与父母没有焦虑症的人相比,如果父母患有焦虑症,那么自己患焦虑症和抑郁障碍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还有研究显示,焦虑、抑郁和神经质人群之间存在高度遗传相关性,这表明焦虑症和抑郁症存在共同的遗传风险。
什么是“神经质人群”呢?就是生来就容易紧张、比较敏感的人,这叫做生理易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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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理易感的基础上,如果早期经历了较多的负面创伤事件,比如幼儿时期抚养者没能及时给予积极的关心和照顾,就更容易缺乏安全感,还会形成认知偏差。
这类易感人群本身更容易捕捉到负面刺激,再加上近期经历了压力大和消极的生活或环境、事件后,就会激发出一些躯体症状。如果没能有效应对和解决这种担忧的状态和躯体症状,患者又会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和生理反应。
也就是说,他们“担忧自己的担忧”,在一个怪圈里不断打转。
此外,以下因素可能导致焦虑症状出现或加重:
一些身体健康状况,如甲状腺问题或心律失常;
咖啡因或其他精神活性物质/药物。
近10年来,智能手机的使用越来越广泛,但似乎增加了大家的焦虑感。尤其是一些需要等待的间隙(比如等电梯、排队)时候,我们总会忍不住玩手机,但玩得越多却感觉越烦躁。那么,智能手机的使用会是焦虑症的危险因素之一吗?
2018年,一篇发表在《压力与健康》(Stress and Health)的荟萃分析综述回顾了39项研究后发现,智能手机的使用与压力和焦虑之间存在小到中度的关联。不过,纳入的所有研究都是横断面的,还无法明确两者的因果关系——也就是说,到底是沉迷手机导致压力大和焦虑,还是压力和焦虑水平升高了才导致沉迷手机、习惯性看手机,还没有定论。
焦虑症不治疗,后果有多严重?
最后想跟大家强调的是,有一些焦虑症状,并不代表就是焦虑症。而如果怀疑自己患上了焦虑症,也不要讳疾忌医,要及时接受治疗。
有调查发现,超过一半的焦虑症患者从未接受过任何治疗。未经治疗的焦虑症可能发展为抑郁症,还与高血压、心血管疾病和其他疾病风险升高、疼痛加重有关。在一些严重的情况下,焦虑症还可能导致死亡。一项发布在《国际老年精神病学杂志》(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Geriatric Psychiatry)的队列研究发现,和一般老年人相比,有焦虑症的老年人死亡率增加了约 25%。
此外,得了焦虑症不治疗还有另一个风险——患者容易采取一些不健康的方式“把焦虑症状压下去”,比如抽烟、喝酒、暴饮暴食、过度使用阿片类药物等止痛药,甚至吸食毒品,失眠的人长期不规范地使用安眠药等等。比如苯二氮卓类药物或唑吡坦等安眠药,更适合短时间内使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逐渐耐受以后,效果就变弱了,还容易形成药物依赖。对于老年人,使用不当还会增加跌倒、谵妄和意识混乱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