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布斯排名第二的世界富豪,《华盛顿邮报》老板杰夫·贝索斯周三宣布了该报观点版的一些重大变化。 贝索斯明确表示要将“个人自由和自由市场”作为核心支柱,这不仅是对该报历史立场的背离,也是在当前媒体格局中开辟了一个独特的空间。这一决定引发了广泛关注,甚至可以说震动了整个新闻界。
在美国,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人的政治倾向,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他看什么报纸、读什么杂志、收看什么电视。在当今的媒体环境下,新闻消费不仅仅是获取信息的方式,更是个体政治立场的象征。一个人如果习惯性引用《纽约时报》、CNN 或 MSNBC的报道,他极有可能是左派。而如果一个人主要依赖福克斯新闻或《纽约邮报》,那他很可能更倾向保守派。
另一方面,人们所认定的“事实”往往取决于其新闻来源。Fact Check(事实核查)本应是用来维护新闻公正性的工具,但实际上,它往往成为左派媒体的政治武器。许多“事实核查”机构本身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倾向,对不同政治立场的人采用双重标准。结果,Fact Check 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沦为政治攻击的工具,而非真正的客观事实审查。
媒体生态的左倾不仅仅体现在新闻机构的立场上,也深深嵌入了学术界、研究机构以及新闻行业的奖项体系之中。由于美国大部分大学、智库和研究机构长期以来由左派人士主导,新闻行业的教育与研究方向自然也倾向于左派立场。这种结构性偏向导致左派媒体在行业内部形成了一种“自我强化”的生态,新闻从业者的意识形态趋同,保守派声音难以在主流新闻机构中获得立足之地。
新闻行业的各类奖项,尤其是最具权威性的普利策奖(Pulitzer Prize),长期以来也在左派媒体之间“轮流坐庄”,形成了某种“政治正确嘉年华”。看看近几十年的普利策奖获奖名单,就会发现获奖者几乎都是左翼记者或左派报刊的作品。他们的报道往往迎合左派的政治立场,而不是新闻的客观性。例如,涉及种族平权、气候变化、移民政策、身份政治等议题的报道总是备受青睐,而保守派新闻机构即便在调查性报道上取得重大突破,也几乎没有获奖的可能。

更讽刺的是,这种“内部循环”的评奖体系还营造了一种假象,即只要获奖了,就是真相”。左派媒体不仅相互引用彼此的报道,还利用这些奖项来为自己的叙事增添“权威性”,仿佛只要戴上普利策奖的光环,哪怕报道充满偏见和选择性呈现,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公正无私的新闻杰作”。最具代表性的例子莫过于《纽约时报》曾获普利策奖的“1619项目”,该系列文章试图将美国历史完全重塑为一场种族压迫的延续,尽管其核心论点已被众多历史学家质疑甚至驳斥,但依然被主流左派媒体奉为圭臬。
这种现象不仅影响美国国内的舆论,也对国际读者产生了极大的误导。许多外国读者往往天真地认为,获奖报道一定代表客观真相,却不知道这些新闻早已经过严格的“意识形态筛选”。当《纽约时报》或CNN的报道获奖后,它们的记者便会自信满满地挥舞着奖杯告诉全世界:“看,我们报道的才是真实世界!”而当保守派媒体质疑他们的立场时,他们则会用同样的奖项回击:“你们不服?我们可是得奖的权威媒体!”如此一来,新闻的真实性似乎不再由事实决定,而是由左派精英们的“共识”裁定。
这一套游戏规则的最大受害者,当然是广大普通读者,尤其是国际受众。他们被包装精美的左派叙事所误导,误以为左派媒体所呈现的就是唯一的现实,而保守派新闻则是不值一提的“偏见”。事实上,这种奖项制度不过是左派媒体互相吹捧、维持权力结构的工具,确保他们在舆论战场上永远占据道德高地。
在这样的背景下,《华盛顿邮报》的突然转向无疑是一场重大变革。贝索斯在X(前推特)上表示:“我们将每天撰写文章来支持和捍卫两大支柱:个人自由和自由市场。当然,我们也会涉及其他主题,但反对这些支柱的观点将留给其他人发表。”
这一调整引发了一系列人事变动:观点版主编大卫·希普利辞职,长期专栏作家詹妮弗·鲁宾和罗伯特·卡根相继离开。此外,一些左派人士因该报未公开支持哈里斯而取消了对《华盛顿邮报》的订阅。这或许是一个讽刺的现实——当自由派媒体高呼“多元化”时,他们真正能接受的,往往只是意识形态上的一致。 任何挑战左派共识的声音,不管是来自普通选民还是全球第二富豪,都会遭遇排斥甚至围攻。
然而,贝索斯的决定并非孤立事件,而是美国媒体生态深刻变化的一部分。要理解这一变化,我们需要追溯《华盛顿邮报》的历史,以及美国左派媒体的发展脉络。
《华盛顿邮报》创立于1877年,但其真正崛起是在20世纪70年代。1972-1974年,该报凭借对水门事件的深入调查,使得时任总统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最终辞职。《华盛顿邮报》因此确立了其作为美国调查性新闻标杆的地位,并在随后的几十年里,持续扮演着监督政府、捍卫民主价值的角色。

冷战时期,《华盛顿邮报》在外交政策上多持鹰派立场,尤其在苏联问题上与共和党政府立场相近。然而,随着冷战结束,该报逐渐向左派转移,特别是在社会议题上,如种族平权、LGBTQ权益、移民政策等。2008年奥巴马当选后,《华盛顿邮报》基本成为左派政策的坚定支持者,推动医保改革、气候变化应对等议题。
2013年,贝索斯以2.5亿美元收购《华盛顿邮报》,带来了技术和商业模式的变革,但在意识形态上,该报仍延续其左派立场,特别是在特朗普上台后,成为“反特朗普”新闻的核心阵地之一。
美国主流媒体长期倾向于左派,尤其在经济和社会议题上。最具影响力的左派媒体包括《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CNN、MSNBC、《大西洋月刊》、Vox 和 HuffPost。《纽约时报》作为左派旗舰,在经济、社会议题上强烈支持民主党政策,而《华盛顿邮报》曾是传统左派支柱,如今正向自由市场立场调整。CNN 以反特朗普立场闻名,被特朗普称为“假新闻”。MSNBC 是美国最激进的左派新闻频道之一,专注于进步主义。《大西洋月刊》代表精英阶层左派观点,而 Vox 以数据驱动的左派新闻报道著称。HuffPost 是典型的进步主义媒体,关注社会正义和身份政治。
2024年特朗普成功战胜哈里斯,对左派主导的媒体生态造成重大冲击。特朗普的胜选不仅意味着民主党在选民基础上的危机,也象征着左派媒体在塑造舆论上的影响力下降。在过去的几年里,左派媒体试图利用 “特朗普威胁民主”这一叙事影响选民,然而,选民最终更关注经济现实、通胀问题、犯罪率和移民政策,而非左派媒体主推的社会正义、身份政治等议题。
与此同时,主流媒体对特朗普的极端化报道,在部分选民中引发反弹。2016-2020年间,CNN、MSNBC等媒体对特朗普的负面报道比例高达90%以上,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回音室”,让左派受众更加确信特朗普是“极端威胁”,但也让特朗普的支持者更加不信任主流媒体。这种敌对关系在2024年选举中进一步强化,许多特朗普支持者甚至完全拒绝主流媒体,转向社交媒体和独立新闻平台,如 X(前推特)、Truth Social、Newsmax 和 The Daily Wire。
特朗普的回归导致他与主流媒体的“新战争”。在政府层面,特朗普采取了更具报复性的媒体政策,限制部分左派媒体的白宫访问权,同时推动针对社交媒体的监管改革,尤其是《通信规范法》第230条的修订,以削弱大型科技公司对右翼言论的“审查”能力。此外,特朗普政府还将会推动对某些左派新闻机构的调查,试图揭示其与民主党的关系,从而进一步削弱这些媒体的公信力。

与此同时,《华尔街日报》的新闻版近年来明显左倾,这种变化与其所有者——新闻集团的控制者马多克家族的内部权力更迭密切相关。《华尔街日报》隶属于新闻集团,其创始人鲁珀特·马多克长期以来是美国乃至全球最有影响力的保守派媒体大亨之一,他控制的新闻帝国包括《华尔街日报》、福克斯新闻、《纽约邮报》等,过去几十年一直坚定支持保守派和共和党。然而,2023年鲁珀特·马多克正式卸任,由他的儿子拉克兰·马多克接管新闻集团。相比于父亲,拉克兰的政治立场更加温和,虽然仍偏右,但在一些社会和文化议题上比老马多克更倾向自由主义。与此同时,新闻集团内部的另一位重要人物,詹姆斯·马多克(拉克兰的弟弟),则是坚定的左派。
詹姆斯在2020年因与家族保守派立场不合而退出新闻集团,并公开批评福克斯新闻的极端化立场。尽管他已不再直接参与管理,但他的影响依然存在,特别是在新闻编辑政策和家族意见分歧上。结果是,虽然《华尔街日报》的社论版仍保持保守派立场,其新闻版在政治、经济、社会议题上的报道风格日益趋向“中立”甚至偏向左派。过去强调自由市场和反对政府干预的客观报道,如今在对特朗普和共和党政策的评论中,更多展现出批判性语调;在报道2020年和2024年大选时,对民主党候选人的正面描述明显增多,而对特朗普的批评则更加尖锐。此外,在社会议题如移民、种族问题、LGBTQ权益上,《华尔街日报》也明显采用左派框架,连对拜登政府的科技反垄断和金融监管政策的批评也有所软化,甚至在某些关键议题上持温和支持态度。
贝索斯此时调整《华盛顿邮报》的立场,显然是基于一系列商业考量。首先,他希望填补市场空白——《华尔街日报》左转后,缺乏坚定支持自由市场的高质量主流媒体。其次,他希望规避监管风险,避免左派推动的科技反垄断政策伤害亚马逊。此外,左派新闻订阅模式逐渐饱和,而中间派和自由市场派市场仍有增长潜力,这种调整可能会提高《华盛顿邮报》的订阅收入。
贝索斯的决定不仅对《华盛顿邮报》本身意义重大,也可能会对整个美国媒体格局产生深远影响。如果这一策略成功,该报可能会成为自由市场派与温和保守派的重要新闻平台,并在主流媒体生态中与《纽约时报》形成更鲜明的对立。而如果失败,那也将成为一个有趣的实验——即便是全球最富有的人,也无法撼动左派媒体在美国新闻行业的深层控制力。
无论如何,贝索斯的举动无疑打破了左派媒体的同温层,也让《华盛顿邮报》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至于这条路能走多远,最终是市场、读者,甚至是整个美国政治环境来决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