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5年4月13日，由江西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承办的“2025年（春）中国管理50人论坛”在麦庐园校区顺利举行，本次论坛以“中国管理的世界贡献”为主题。复旦大学的苏勇教授在闭门会议上发表了题为“中西兼容古今相通的管理智慧”的演讲，系统介绍了企业家精神在当今时代的重要作用，中国管理的十大心法，以及复旦大学东方管理研究院关于中国本土企业家管理智慧的丰硕研究成果。以下内容整理自现场演讲，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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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企业家精神及作用

1.1 企业家的定义

“企业家”这一概念最早由法国经济学家巴蒂斯特于1800年提出。随后，法国经济学家萨伊在其1803年出版的代表作《政治经济学概论》中，研究了人类财富是怎么被创造出来，又是怎么被分配、被使用的问题；萨伊提出：“财富的创造除了靠土地、资本、劳动等要素禀赋外，还需要带有很强冒险性的企业家，这些企业家仅仅根据自己的冒险精神和对经济活动效果的判断，就能进行相关要素的投入或组合，这种投入和组合在经济活动中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

如今，对企业家定义影响最大的学者是奥地利经济学家熊彼特，熊彼特认为：“企业家的工作是一种‘创新性破坏’，即打破原有的经济活动均衡，引入新的经济要素”，他指出：“企业家最本质的功能是经济体的搅动器，它防止经济活动因落入成规而死气沉沉。企业家天生有破坏静态均衡状态的倾向，因为，这是一个成功的创新所必须的”。创新性破坏包含：采用某种新产品、采用一种新生产方法、开辟一个新市场、获取一种新材料、实现一种工业新组织共五种活动。因此，企业家天生有破坏静态均衡状态的倾向，因为这是一个成功的创新所必须的；企业家在经济活动中天生就是一个不安分的角色，时刻思考着如何突破现状，在均衡与非均衡状态中实现螺旋式发展，其真正追求的不是利润，而是成功的事业。

1.2 企业家精神的内涵

鲍莫尔在他的专著《企业家精神》中提出：“企业家（不管是否身兼管理者身份）的工作是找到新思想并将它们付诸实施。他们不能允许事情变得墨守成规，对他们而言，今天的业务绝不是明天最好的。”；鲍莫尔同时认为：“企业家采取的行动或多或少有点标新立异，而且需要运用想象力、勇敢、机灵、领导力、毅力和决心来追求财富、权力和地位。”

企业家精神是一个具有丰富层次、广阔内涵，同时也具有情境化特征的构念。其终极含义可以被概括为：“创新、冒险、果断、责任感、有担当、百折不挠”几个要素。此外，企业家精神在不同情境中也具有不同内涵。2017年11月，我们项目团队对海尔创始人张瑞敏先生进行了访谈，张瑞敏先生在访谈中首发指出：互联网时代，企业家精神绝不是以企业家个人能力为标准，更重要的是看他能不能培养出更多企业家，能不能孵化出更多的企业家精神。

1.3 企业家精神的作用

企业家精神是一种个人特质，一种管理思想，亦是一种意识形态。正确理解与培育企业家精神是提高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关键。美国兰德公司曾花费20年时间跟踪了500家世界大企业，发现百年不衰的企业的共同特点在于他们始终坚持四种价值观：一是人的价值高于物的价值；二是共同价值高于个人价值；三是社会价值高于利润价值；四是用户价值高于生产价值。2019年8月19日，181家美国顶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在华盛顿召开的美国商业组织“商业圆桌会议”（Business Roundtable）上联合签署了《公司宗旨宣言书》，包括贝佐斯、库克在内的CEO们集体发声：股东利益不再是一个公司最重要的目标，公司的首要任务是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可见企业家精神正是打造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重要“着力点”，同时也是发挥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支点”。

2总书记和党中央对企业家精神的论述

2.1 党中央、国务院重视发挥企业家精神的重要作用

2017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意见”共29条，明确指出企业家是经济活动的重要主体，并用36个字对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提出了要求，分别是：爱国敬业遵纪守法艰苦奋斗的精神；创新发展专注品质追求卓越的精神；履行责任敢于担当服务社会的精神；

“意见”肯定了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对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激发市场活力和实现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意义，并首次提出了“国有企业的企业家”的概念。

2.2 习近平总书记对企业家精神的论述

2020年7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主持召开企业家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在座谈会上，总书记提出“把握企业家精神五大要点”，对新时代企业发展提出了自身意见。企业家精神的五大要点分别是：

一、爱国是价值引领原动力；企业可以无国界，但企业家有祖国。

二、创新是价值创造驱动力；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企业家要有效调动员工创造力，努力把企业打造成为强大的创新主体。

三、诚信是基本道德基石；人无信不立，企业和企业家更是如此，企业家要做诚信守法的表率，带动全社会道德素质和文明程度提升。

四、社会责任是价值实现必由路径；要进一步增强企业家履行社会责任的荣誉感和使命感，让企业既要承担经济责任、法律责任，也要承担社会责任、道德责任。

五、国际视野是现代化必备素质；中国企业家要拓展国际视野，立足中国、放眼世界。

2025年2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2025民营企业座谈会上再次指出，广大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要满怀创业和报国激情，不断提升理想境界，厚植家国情怀，富而思源、富而思进，弘扬企业家精神，专心致志做强做优做大企业，坚定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者、中国式现代化的促进者。这体现了总书记对弘扬企业家精神，发挥民营经济对经济高质量发展作用的高度重视。

3为世界管理学贡献中国智慧——中国杰出企业家管理思想访谈录项目介绍

3.1 项目背景

现代意义上的管理学起源于美国。1911年，美国人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罗出版了《科学管理原理》一书。以此书为核心，泰罗建构了一套“科学管理理论”，这不仅意味着对于工作场所人类行为的管理开始从感性走向理性，也宣告了一门新学科——管理科学的诞生。自此之后，随着美国和西方经济社会的发展，管理思想日益丰富。行为科学理论、企业文化理论、学习型组织等理论各放异彩，对于提升企业管理水平和企业绩效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这也使得管理学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一统天下的局面。

但随着中国、日本等东方国家经济的崛起，东方社会经济的重要性随之凸显，一大批优秀的东方企业走上了世界经济舞台，更有一批东方的优秀企业家提出了他们独到的管理思想。改革开放45年以来，中国的经济飞速发展，出现了一批优秀企业和杰出企业家，财富500强榜单中，中国企业数量（含香港）已连续三年超过美国。

3.2 项目概况

在这一背景下，为了将中国优秀企业家具有特色的管理思想和卓有成效的管理实践归纳总结成中国特色的管理理论，并以电视专题片的形式传递东方管理智慧。2014年，复旦大学管理学奖励基金会联合上海电视台第一财经频道、复旦大学东方管理研究院等机构合作开展了“改变世界·中国杰出企业家管理思想访谈录”项目。该项目的主要目的在于研究中国本土管理智慧，其访谈对象也限定为中国国籍的学者。截至目前，项目已经访谈了50位企业家，走访了包括中国香港、台北在内的25座城市。已完成访谈的部分企业家名录见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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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部分参与访谈的企业家名录

3.3 项目成果

截至目前，该项目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团队已经出版了《中国杰出企业家管理思想精粹》系列共7本著作，由企业管理出版社发行，收录了全部50位企业家的访谈实录。此外，我们还在台湾省出版了访谈实录的繁体字版本；并推出了《中国杰出企业家管理思想研究》丛书，该丛书目前的出版数量已达17本。

除了出版书籍，团队还制作了49集专题片，目前可以在腾讯视频上观看。这些专题片每集时长半小时，每集聚焦一位企业家，为课堂教学提供了丰富的高质量案例。

此外，我们还运用扎根理论方法，总结出了“中国管理十大心法”，内容涵盖传统文化、东西方结合以及受家庭和成长环境影响的三种基本价值观。这些“心法”与主流管理学理论有所不同，更加贴近中国企业家的实际做法，如集权管理、自我认知、坚持不懈、分享度；还包括了男性化维度、政治关系、保持距离、把握情境、公司治理不成熟度以及地域影响等因素。

团队的项目案例也走进复旦大学等高校的EMBA课堂；被访企业家宋志平在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讲授EMBA课程时使用了项目视频作为案例教学；复旦大学管理学院在线学习平台“FBK学堂”转载使用访谈节目，供复旦大学在校生及社会公众免费学习等，都充分体现访谈案例库的价值。

4中国管理的十大心法

4.1 “中国管理十大心法”的基本特征

在项目的访谈中，团队发现，中国的杰出企业家在其筚路蓝缕的创业创新过程中，都秉承三个基本原则：一、注重将中国传统文化精粹贯穿管理行为之中；二、将中西管理思想融会贯通，灵活运用；三、做人做事相一致。

而从这些杰出企业家的具体管理实践中，又可以归纳出十大基本特征，分别是：推崇集权管理、有清晰的自我认知、有坚强毅力、重生能力、分享、男性文化认可度、政企关系被动度、不照搬西方公司治理模式、情境把握力、地域影响力。而中国管理的特征又是由中国社会转型动荡期中企业所处竞争形势，企业所面对的政企关系，和企业家自身的文化背景所决定的。

4.2 “中国管理十大心法的”内涵

中国管理十大心法在价值观构成上包含了：由儒家、道家等中国传统文化构成的价值观；由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管理思想结合形成的价值观；由企业家受家庭及生长环境影响的价值观所构成的三个基本价值观。

在中国的社会经济条件与传统文化对企业的影响下，中国管理呈现出不同于西方主流管理理论的特征。在霍夫斯塔德框架的五个维度中，中国企业处于男性管理文化维度，表现在企业中以刚柔相济、坚毅、严格为主；在情境把握力上，企业家对所处情境有清晰认识，并善于利用情境，进行更好的企业运作；在政企关系距离中，认为不要过度贴近政府，更不应卷入腐败；在地域影响力上，认为在不同地域经营，对商业会有不同影响；此外，公司治理不成熟度方面，更倾向于使用不完全的公司治理模式，因为其在中国当下情境更加有效。

5 时移世易，以变应变——新时代变革中中国管理的研究

“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有句名言：“动荡时代最大的危险不是动荡本身，而是仍然用过去的逻辑做事”。当前，企业员工构成和管理学理论都在不断变化，对中国管理的研究更应该与时俱进，应变而变。目前，许多企业在实践中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如海尔人单合一、阿米巴经营等模式；胖东来、德胜洋楼、方太等企业也开展了各具特色的实践。

在“时移世易”的当下，员工构成在变，管理模式怎能不变？时代在快速变化，企业组织结构怎能不变？管理学理念在变，管理实践怎能不变？这些都是未来值得中国管理学者探寻的问题。最后，祝愿中国涌现更多优秀企业家和优秀企业，让我们共同努力，共同推动新时代中国管理的发展。

6问答环节

回答1（苏勇教授）：席酉民校长在昨天的会议上曾问我们一个问题，席校长认为我们的研究属于诠释学范畴。确实如此。我们下一步的研究计划是将这些实践经验上升到理论层面。实践当中总结出来一些经验类的东西，上升成为一些理论。我们也发表了十多篇的论文。也有定量的分析，有案例的分析，也有扎根理论的研究。另外我们也在写一两本理论性著作。

提问2：苏老师，在您的研究中提到了唯一一位女性企业家董明珠，您举的例子是她批评下属。我想问，董明珠经营格力取得成功，最核心的因素是批评下属吗？

回答2：当然不是。我为“丛书”中写董明珠的书起名为《刚柔相济》，虽然她在批评下属时态度严厉，但她也有柔性的一面，例如为员工分配住房等举措。

主持人（王方华教授）：好，谢谢。因为苏勇教授原来学习历史学，所以他对过去的那种文化很深刻。他在走访众多企业后积累了大量宝贵的采访素材，这是我们许多教授所不具备的。我多次私下与他交流，认为这些素材极具价值，应深入挖掘。希望苏勇教授能在理论上取得更大突破，如果大家有需要，他也很乐意与大家共同研究。

学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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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勇，经济学博士、管理学教授、博导。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等大学博士后和访问学者。复旦大学东方管理研究院创始院长。中国企业管理研究会副会长。出版《西方管理思想史》《管理伦理学》《现代组织行为学》《中国管理智慧》《中国管理学发展进程》等著作40多部及论文200 余篇。担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研究项目首席专家，全国新儒商团体联席会议学术委员会主席，上海市中小企业发展专家委员会委员，贵州省社会科学智库专家组成员，上海飞机制造公司管理诊断委员会专家委员。主持并完成国家社科、国家自科基金重大和重点等30多项研究项目。

（论坛编辑  上海大学 薛奕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