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年,“国学”一词似乎被人请上神坛又推进沟壑,“大师”一词给人几多崇敬又几多迷惘。
因央视《百家讲坛》走出书斋走进百姓生活的清史专家阎崇年因校注的《康熙顺天府志》身陷“悬赏门”,他以“一字疏误视作羞、一句错断引为耻”自勉,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挑出一个错,奖金一千元”,孰料山西大学副教授白平竟前后发现该书“错误”690处,要求获得奖金69万元。
曾被誉为“国学奇才”的18岁少年孙见坤被报道10年间阅读了2000本古籍,可出名总是伴随着质疑,关于其文章抄袭的批评也越来越多,一波三折、高潮迭起的“破格录取”也一度沸沸扬扬。
人们不禁要问“国学”怎么了?学术究竟是束之高阁的典籍,还是名利双收的工具?恐怕学者在其中应该担当的责任以及如何担当,这问题不可小觑。
我们不妨简单回头看看,前些年随着传统文化热潮的兴起,《百家讲坛》、《文化中国》等一系列节目受到老百姓的推崇和喜爱。我们很多原来在书斋里搞学术的学者,走上电视、网络、报刊,甚至不惜纷纷“亲自”走向全国各地去宣讲,以自己的所学、所研究、所获得,向百姓普及中国的历史、文化、思想,这些都是很好的事情,是值得我们庆幸和欣慰的。但是伴随着这些学者走向媒体,走向大众,问题也接踵而来。
第一,我们很多的学者满天飞,再也沉不下心来研究什么,天天在外开讲,早就顾不上作学术还需坚持严谨之风,文化知识的普及更应严谨。
因为年代久远,我们的祖先总结并流传下来的很多智慧、思想、文化已经随历史的流逝,其面孔一同模糊在时空的深远处。如果没有科学严谨的态度,务实的学风,很容易把我们传统中一些精髓的东西从历史渊源中割裂开来。
胡适与顾颉刚说过,“大凡一种学说,决不是劈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古今学术思想的进化,只是一整然的活动……新的呈现,定然为旧的吸引而出,断不会凭空无因而至”。
中国的文化及其思想的发展,具有很强的历史继承性。而且自古以来,中国对文化的传承与研究,都是非常注重保存历史的本来面目,比如说中国很早以前就有重视训诂的先例。《左传》即有“夫文,止戈为武”、“故文,反正为乏”、“于文,皿虫为蛊”等训诂文字之例。东汉郑玄、马融、许慎等古文大家便先后殚精竭虑,以训诂方法遍注五经。至宋代,朱熹将“格物致知”阐释为“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
发展到清代有朴学。到了近代,更是有了“整理国故运动”。如胡适所言“整治国故,必须以汉还汉,以魏晋还魏晋,以唐还唐,以宋还宋,以明还明,以清还清;以古文还古文家,以今文还今文家;以程朱还程朱,以陆王还陆王……各还它一个本来面目,然后评判各代各家各人的义理是非,不还它们的本来面目,则多诬古人。不评判它们的是非,则多误今人”。
我们作学术,是为了挖掘其思想,有利于其传承。所以,我们在挖掘其思想之前,必须弄清楚其本来的面目应该是怎样。我想,这是我们学术研究者的本分、职责,也应该是我们的良心。
第二,“食古不化”或“食而不化”也不是我们学问人的理想与追求,学者还应该走出书斋,寻找适当的形式和时机,将学术普及于众。
在当代,我们不乏学术作得非常严谨、成果累累,依然故我的杰出学者。更不乏学术研究平平甚至根本不及一提的所谓“学术明星”,他们在媒体中叱咤风云,在老百姓中粉丝甚众。
前者在拼命研究传统的时候,忘记自己作为一个学者,还有经世、教育、普及的职责。而后者在拼命普及中国传统的时候,忘记了自己首先应该是个学者,应该严谨求实,而不是信手拈来、且拾且传。中国的传统文化,并非“穿上西装就很儒家,穿上休闲装就很道家”这么简单。西装和休闲装是西方的东西,孔老夫子、老子生活的年代,连西方都还没有这些服装。
所以,有时候缺乏严谨的治学精神很荒唐,虽然普及了知识,但是却在人们心目中种下了错误理念的种子。而我们另一些学者对这些却嗤之以鼻,或不闻不问,继续坐在自己的书斋里,做着一种孤芳自赏,或者只有一个很小的圈子里能够自娱自乐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