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開的是昂貴名車賓士,每次搭她的車,下車前,她總會從前座置物箱裡掏出一盒檳榔,扔在車窗前的儀表面板上,我不解的問:「你哪來的檳榔?又不吃幹嘛要放!」
她搖頭嘆息:「你不懂啦!擱置一盒檳榔,告訴人家這有可能是黑道老大的車子,尊敬一點,別打我的歪主意。」
檳榔是台灣中下階層的平民零嘴,甚至也跟黑道人物畫上了等號。曾幾何時就這樣變成一種身分的辨識物,用來試圖騙過宵小,昭告著:「喂!我是黑老大!你少來惹我喲。」
朋友一肚子牢騷的跟我說:「自從開了這車,三年中光是假車禍,就碰過三四次了。老招數、老把戲,雖然是都知道該怎麼應付,但被那些長相猥褻的流氓宵小張牙舞爪恫嚇,每次都覺得有夠晦氣!」
她這一說,我也想起多年前,曾跟先生借了叔叔的BMW車出門兜風,在台北街頭等待紅燈的時刻,突然有人猛敲車窗,一個張著滿嘴紅色檳榔汁的中年男子,凶神惡煞的怒視著我們,斥令著:「停車!靠邊停!」
我們不解的停靠在路邊,看見那人把摩托車隨便一扔,面露痛楚神情,一瘸一瘸的走過來,不懷好意的吼叫:「撞了人,都不用停下來看看嗎?」
我們一頭霧水,他繼續嘶吼:「剛剛在南京西路的圓環,你們經過我身邊,看也不看的就擦撞到我,開大車了不起哦!你看撞得我都沒辦法走路了,今天碰到我算你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們!」
我看著他滿嘴檳榔的口裡吐出「天涯海角」四個字,也不知怎的毛骨悚然了起來。我們努力回想,畢竟是借來的車,這一路小心翼翼的開著,沒可能有擦撞到人都毫無意識吧?
在眾目睽睽的路邊,就聽他滿嘴髒話的跟我們祖宗八代請安,甚且一副想要動手打人的囂張,儘管搞不清楚狀況,可我們心知肚明的是:「這人分明是個混混嘛!」
當年沒有手機可以立刻討救兵,二個楞頭青就杵在那裏被他訓,我們一直希望警察能出現就好了,看看自己的車子一點擦撞的痕跡的沒有,一場活生生的羅生門鬧劇,面對眼前的惡霸,根本有裡說不清。
先生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啥:「上醫院吧!看看你傷得怎樣再說吧!」
「我不信西醫啦,我猜骨頭都斷了吧!找個國術館去整治一下!」
接著我們就跟著他來到巷弄裡的國術館,一個跟他長得就像親兄弟複製版的整骨師父,沒摸兩下就直搖頭:「斷了!很嚴重哦!至少要一個月才會癒合。」
檳榔男呼天搶地的哀號了好久,總算把骨頭推拿好了,腳還慎重其事的被包裹成白色大蘿蔔狀,接著師父伸手要價:「五千!」我們面面相覷,開什麼玩笑?我嚴重懷疑這根本是同黨的配合演出。但進了黑店,後悔也來不及。
這時我先生也強硬起來了:「你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我們撞到你,還找了這麼天價的醫生,我看只好報警來處理了。」
沒想到此話一出,他的態度馬上大轉變,立刻好心跟師父商量:「算便宜一點啦!我們又不是不認識!」在這個昏暗的小診所裡,我還真怕房間後面不知道還躲了多少黑道老大咧!
最後花錢消災,我們意思意思的付了一千元脫身,一路上驚魂甫定。當然事後諸葛的直說:「早知道就叫警察,早知道就叫他跟我們去找我們認識的推拿師,誰怕誰?」氣也沒用,誰讓我們當時反應遲鈍,被坑就是被坑了。
但又有誰知道這樣的行徑,居然也能行之有年,事隔數十年,到今天都還能有效的騙到很多沒有戒心的人。
日前報載桃園市的何先生一年內遇上兩次假車禍詐財的囂張騙徒,手法相近,都是趁他開車停等紅燈時,騙徒從後方追上,說他撞倒人竟想逃,意圖騙錢,他感嘆世風日下,街上人來人往,騙徒也沒在怕的,若女性駕駛單獨面對,不被騙或被欺負才怪。
警方也經常透過媒體宣揚如何避免「假車禍真詐財」,告知民眾開車時不要搖下車窗,騙徒無法確定車內只有一人時,比較不會下手。若遇上路旁有暗巷,開車停等紅燈時,盡量靠近內車道,不要給騙徒有機會從暗巷中衝出攔車。不幸遇上騙徒製造假車禍訛詐時,要保持鎮靜,不要下車,車窗只開一縫對話之用。遇上車禍不論大小,都要報警,讓公權力保護自己,日後若有糾紛,也方便求助警方。
但宣導歸宣導,卻依舊一再上演這無聊的騙局。真不知道是騙子不長進,還是忠厚老實的老百姓太好騙。看來,這「騙你千遍也不厭倦」的把戲,還有得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