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史丹福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密蘇里州杜魯門州立大學歷史系教授令狐萍的「芝加哥華人—種族、跨國移民與社區」一書。令狐萍說，芝加哥華人研究歷時十多年，是她花費時間最長的一次。著名華裔研究學者、紐約大學的陳國維教授評論這個專著是「一部獨特的、極有價值的著述，定會加深我們對跨國移民研究與現代化發展的理解」。

美國亞裔研究著名學者令狐萍教授。（圖：令狐萍提供）

　　祖籍山西的令狐萍說，她對芝加哥華社興趣源於1980年代在美國攻讀博士時期。她表示，芝加哥唐人街規模宏大，與舊金山和紐約並稱為美國三大唐人街。但美國亞裔研究存在「重沿海，輕中部」的情況。學者對紐約和加州的華人社區研究較多，但對於美國中部唐人街的研究卻興趣缺缺。她的「芝加哥華人」與幾年前出版的「聖路易華人」兩本專著，填補美國中部華裔研究的空白。

理論影響美國學術界

　　除了教學與研究外，令狐萍還擔任美國亞裔研究協會期刊「美國亞裔研究」主編。目前，她已出版11部英文學術專著與百餘篇史學專論，其有些理論對美國學術界產生重要的影響。例如，她發現美國學者對華人移民史的分類並不適合於華人婦女，故對華人移民史進行重新分段。「我的華人移民新三段理論已經被主流社會的研究者所接受」。」在研究聖路易華人社區時，她發現當地華人都住在白人社區，但是在周末和節假日都去一個「中文學校、中文教會及華人社團組織」的集中地，是「為了保存中華文化」。她把這個地區稱為「文化社區」，這個概念已被美國學術界認可。她說，希望通過自己的研究，為美國華人立傳，也讓美國主流社區更好地理解華人移民。

將芝加哥華社載入史冊

　　1985年，令狐萍來美攻讀博士學位時，對美國華人移民史產生興趣，畢業後就從事美國華人婦女、亞裔婦女和華人社區的研究與寫作，在研究寫作華人婦女、華人社區的過程中，她開始留心蒐集有關芝加哥的史料。「從1998年以來，我專心致力於對芝加哥華人的研究。」

　　芝加哥唐人街距今已有100多年歷史。1870年代，廣東台山梅氏三兄弟抵達這裡，老大梅宗周還致函給舊金山的鄉親，鼓勵他們來此地創業，結果50多名華人從舊金山抵達芝加哥。梅氏三兄弟經營的興隆記（Hip Lung Yee Kee）當時就實行跨國經營。興隆記零售批發南北乾貨、日用雜貨，是芝加哥早期華社商業與社交活動的中心。興隆記還兼作銀行、俱樂部與旅館。梅宗周與其長子先後被稱為唐人街「市長」。其子1937年9月17日去世後，葬禮由警車開路，數千人送行，被稱為芝加哥「最大的葬禮」。

　　她說，早期華人在這個多族裔混雜的工業大都市中建立唐人街。在種族歧視的社會大環境下，這些華人策略地斡旋於主流社會與邊緣社會之間，成功開出一塊族裔飛地，建成一個欣欣向榮的族裔經濟。「芝加哥唐人街不僅為新移民提供就業與定居場所，更推動美國中部地區族裔經濟貿易的發展，並促進美國社會的文化多元化與經濟全球化的發展。」

　　該書將芝加哥華人社區載入史冊，既弘揚美國中西部華裔社區對美國社會的貢獻，也有助於提升中西部華裔在美國主流社會中的政治影響。華裔研究著名學者、「舊金山的華人，1850-1943—一個跨越太平洋的社區」作者、爾灣加大的教授陳勇評論道，「此書為我們提供有關社區各方面的引人入勝的故事，將這些故事敘述於美國社會跨國移民的宏觀背景下，為地方化與全球化的結合提供不同凡響的意義。」

重新畫分美國華裔婦女歷史

　　令狐萍說，美國亞裔及華裔史的研究與教學是1960年代末新興的一門研究領域，亟待發展。而對亞裔及華裔婦女的研究很少。「我決定博士論文的題目為美國華裔婦女歷史」。從此，她利用節假日埋頭檔案館，翻閱史料，並深入華人社區實地考察，得出自己的研究結果。

　　過去，一些美國學者把華人移民史分為三段：第一段為無限制的移民期，從1848年大批華工來美淘金至1882年「排華法」的通過與實施，華工被禁止入境；第二段為移民限制期，從1882年至1943年排華法的廢除；第三段為戰後期，從1944年至今（2012年）。

　　她在研究中發現，此種分期法不能正確地反映華裔婦女一個半世紀的歷史。在所謂的「無限制的移民期」內，因為在早期「中國婦女無法移民美國」，造成美國眾多唐人街成為「光棍城」。此外，將二戰以來華裔婦女歷史統歸為一個時期，無法全面闡述自1960年代以來發生於美國華裔婦女在經濟、社會、文化、政治和心理上的變化。「作為華裔學者，我有責任對這段歷史重新闡釋」。

　　因此，她將「二戰以及1960年代美國民權運動」和「1965年美國新移民法」畫為兩個分水嶺，將美國華裔婦女歷史畫為以下三個時期及研究重點。第一時期，從19世紀中期至1943年所有排華法令的撤銷，研究早期中國移民婦女；第二時期，從1943年至1965年新移民法，重點考查戰後時期的美國華裔婦女；第三時期至今，討論當代美國華裔婦女。「我的這種分期法，得到學術界的廣泛認同，許多學術著作開始使用我的分期法」。

首創文化社區理論 引起反響

　　令狐萍說，她後來把研究領域從華裔婦女擴展到亞裔婦女。在過去的20多年中，她訪談30多名居於美國各地的亞裔婦女，研究她們的教育背景、移民美國的動機與方式、就業環境、子女教育、家庭生活、政治參與等，從中發現亞裔婦女在移民、就業與家庭等重要問題方面具有共同特點。

　　她發現，亞裔婦女的移民動機大都受移民理論中「推力」（移民祖國的天災人禍、戰爭動亂、政治與宗教迫害）與「拉力」（美國的民主自由、優越的就業、教育機會等）兩大力量的制約。亞裔婦女的就業情況，因受教育程度高低、本地出生或外國移民而異。擁有高學歷、高技能的移民婦女和本地出生婦女就業機會較為優越。而低學歷、無技能、英語差的婦女，往往困居於唐人街、小西貢、小馬尼拉，成為車衣工、餐館侍者和美容師等。

　　亞裔女性與異族通婚的比例高於亞裔男性，且多與美國白人結婚。一項近期的對舊金山婚姻記錄的抽樣調查顯示，與美國白人結婚的亞裔女性人數是亞裔男性的四倍。亞裔女性與異族男性戀愛的現象在美國西海岸的大學校園中也隨處可見，以至於出現「亞裔綜合症」（Asian-American syndrome）、「亞裔女性狂熱症」（Asian-women-alcoholics）等詞彙。

　　她說，但最新的研究表明，亞裔男性與異族通婚比例低的現象正在改變。近年來，亞裔美國男子與異族女子通婚的比例也在逐步增加。人口學家品川肇（Larry Hajime Shinagawa）得出如下結論：美國出生的亞裔男性比亞裔新移民中的男性更有可能與白人婦女（18.9%）、其他亞裔婦女（22.7%），或者其他少數族裔婦女（6%）結婚。他估計「這種趨勢會持續發展」。

　　令狐萍說，從1980年代末，她開始研究「聖路易華人」。她說，從1960年代以來，特別是1980年代之後，新型的華人社區在聖路易西郡各市區迅速興起。不同當地的老唐人街（Hop Alley），這些華人社區沒有專門的地理區域，而是以中文學校、華語教會以及華人社區組織為核心的一種特殊社區。

　　她指出，聖路易的華人多數就職於主流社會的公司、機關與學校，住在白人為主的郊區中產階級社區，而在業餘時間、周末或文化活動中，聚集到這個文化社區。「聖路易華人的文化社區是由於中華文化凝聚力而產生的社區。」「我將聖路易華人的這種社區定義為文化社區（Cultural Community），並從理論上為文化社區的結構與特性進行定義。」

　　她首創的「文化社區」理論在美國種族研究學術界引起極大反響。「美國種族歷史研究」主編貝耀博士（Ronald H.Bayor）評價道，「令狐萍教授的文化社區模式不僅助益於我們理解其他華人社區，也有助於我們理解非亞裔社區。」美國亞裔研究學會主席Franklin Ng博士評論道，「聖路易華人」的文化社區模式是對學術研究的重要貢獻，將幫助人們思考理解華人社區，並不局限於傳統的唐人街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