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中国不可阻挡的崛起,现在是美国从战略上对中国进行评估和再定位的时候了:到底是把中国看作不断增进信任的战略伙伴,还是功利性、实用主义的合作伙伴?到底哪种战略更符合美国的长远和根本利益?
美中关系过去一个月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谷歌事件刚掀起互联网自由之争,美国就宣布64亿美元对台军售案;外界还在揣测中国有何反制举动,白宫又确认奥巴马即将会见达赖;今天奥巴马对国会议员说,要在对华贸易上采取“更强硬”的立场,人民币问题估计很快就会重上台面。
过去一年相对平稳的美中关系,有可能急转直下。这一切缘于美方近期无所顾忌的连连出手,有可能把中方逼入不得不以牙还牙的“墙角”。
很多美国人或许认为对台军售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依法办事”——其法理依据就是1979年中美建交后不久由美国国会通过的“与台湾关系法”。“与台湾关系法”和美中三个联合公报一道,被6位美国总统视为其台海政策的基石。奥巴马去年11月访华时不提“与台湾关系法”,只是他看山唱歌的外交手段而已,并不代表美国的台海政策有什么改变,因为在美国决策者和主流学术界看来,美国台海政策一以贯之30年,能使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国家利益最大化,没有必要调整。
西藏问题和互联网问题也是这样,很多美国人认为,这关乎美国宗教自由和言论自由的价值观。美国国会通常在这方面叫得最响,加上利益集团施加影响,在外交问题上有主导权的总统,不得不有所呼应,按“惯例”行事。尤其是当支持率连连下滑时,总统更要在美国人公认的“政治正确”的问题上有所表示。
问题在于,在美国人看来是“政治正确”的事情,在中国人看来可能并不正确;在美国人看来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举动,在中国人看来可能侵犯了中国国家利益,台湾、西藏、新疆等问题尤其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过去两年海内外华人万众一心,在拉萨骚乱、乌鲁木齐骚乱,以及奥运圣火传递受干扰时,表现出对西方国家的义愤填膺;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对台军售,会在大陆民众那里激起新的反美情绪高潮。中国执政当局不可能对这种民意视而不见,没有反应。
多年来,美国的台海政策表现出强烈的矛盾性和模糊性。一方面,美国承认(recognize)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立场: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在最新的《美中联合声明》中表示要尊重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另一方面,又不断在中国认为最敏感、最能代表核心利益的问题上激怒中国。
所以,归根结底,美国在台湾和西藏问题上的所做所为是美国对华政策的自相矛盾决定的。一方面,美国需要中国在各个领域的合作,希望中国在现行国际体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表示乐于看到中国繁荣发展;另一方面,美国担心崛起的中国挑战其超强地位,担心中国颠覆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因此需要包括台湾在内的棋子来牵制中国,防止其出轨。
美国的做法是出于其自身利益的需要,然而美中关系此番波折主要是因为美国在策略上的误判。当美国从金融危机中逐渐解脱出来时,不那么焦头烂额的奥巴马在外交上变得强硬起来,在短短一个月内把矛头连连戳向中国最敏感的神经,从而使《美中联合声明》的“战略保证”形同一纸空文。而此时,美国的决策者凭过去的经验,以为中国会“雷声大雨点小”,声称“美中关系已经成熟”到中方不必为这点分歧而翻脸。
殊不知,中国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中国。当中国有更多的反制选项在手时,美中关系恰恰还没“成熟”到任凭美方恣意妄为、中方只能忍辱负重的程度。奥巴马在国情咨文中强调,不接受美国成为“世界老二”。美国最近的一连串动作让中国人怀疑:美国到底是真心希望中国强大,还是为了延缓美国成为“老二”而成心遏制中国?因此,有民意的推动,有国力的后盾,中方的强硬反制,也在情理之中。
面对中国不可阻挡的崛起,现在是美国从战略上对中国进行评估和再定位的时候了:到底是把中国看作不断增进信任的战略伙伴,还是功利性、实用主义的合作伙伴?到底哪种战略更符合美国的长远和根本利益?
显然,在相当长的时期内,美国对华政策的取向还会是后者。若是这样,台湾和西藏问题依然无解,美中关系仍会跌宕起伏。但从两国的根本利益出发,在美中关系中处于主动地位的美国,假如一味鲁莽行事,误判局势,把中国逼向对抗的“墙角”,结果只会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