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把实行计划生育确定为一项基本国策至今已整整30年,这意味着生于1980年代初的很多独生子女,已步入而立之年。生下的孩子,大都已经开始蹒跚学步,而与此同时,这些孩子的祖父母、外祖父母和父母的养老问题,也随之开始浮现。
祖父母、外祖父母和父母,再加上孩子本人,正好构成了“4+2+1”的家庭结构,这种家庭结构的养老压力,显而易见。
叹!独子家庭愁养老
再过一段时间,宁波市北仑区新碶街道紫荆社区居民乐慧娜的儿子就要结婚了。即将“升级”当婆婆,乐慧娜心里既高兴又有点担心。
乐慧娜的儿子,是这个家庭的独子,浙江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现在北仑一家医院工作,收入比较稳定,对父母也很孝顺。“我未来的儿媳妇也是独生子女,工作不错,人也很好。”她说。
对乐慧娜而言,目前的一切,都是顺风顺水,让她很满意。“只怕将来生下的孩子要辛苦喽!”她心里担心的,只有一点:将来孙子或孙女怎么来应付这么多老人的养老问题呢?
乐慧娜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她给记者列了一张表格:未来儿媳妇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中,有一位已过世,还剩下3位,加上她本人的父母,儿媳妇一方共有5位老人需要照顾;她家这一边的情况,也一样,将来同样有5位老人需要照顾。
于是,在乐慧娜儿子结婚后,家庭结构表格将会是如此:在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这一辈,共有6位老人;之下的一层,有4位老人。“我儿子和儿媳妇需要照顾的,是10位老人。”
“我曾经照顾过病人,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乐慧娜说,尤其是照顾卧病在床的老人,女人通常力气小,帮老人翻个身,就要男人来帮助,一旦一个老人卧病,就意味着至少要两个人来服侍,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儿子儿媳妇又要工作养家,又要照顾老人,精力和体力根本没法承受;即使能承受,在经济上,是否能承受这么大的医疗和养老费用,也是个未知数。
“这些老人,都是儿子和儿媳妇的至亲,一旦有个病痛或者什么事情,照顾老人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人数这么多……”说起未来,乐慧娜不禁皱起了眉头,“就怕到时候我这个做母亲的自己也老弱多病,不能分担,还增加负担。”
更让乐慧娜担心的,还有未来的孙子或孙女:“到他们这一代,更麻烦,如果和现在情况一样,他们要承担14位老人的养老或医疗问题。”
乐慧娜和丈夫两人,是企业退休人员,积蓄有限。为了应对这个即将出现的养老难题,她早早就已开始准备:成为一名积极的社区养老志愿者,和一名叫作徐绮璐的老人结对,希望用现在自己对老人的付出,能“换来”将来自己年迈时,有比她更年轻一点的老人来照顾她。
平时生活,她也非常节省。
“实在不行,只能想办法住养老院了。”她叹息道。
危!独木难支压力大
根据《浙江省2011年老年人口和老龄事业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1年,我省每百人中有17人是老人,每百名老人中有近25名是纯老家庭人口,有9名是失能、半失能老人。
这揭示了一个不容回避的现实:浙江人正在迅速变老。
“未来20年内,我省将有1000多万人步入老年。”有关人士认为,由于目前我国的养老,基本上仍然以子女赡养为主,这也意味着绝大部分的负担,将会由这些老人的独生子女承受。
北仑区新碶街道紫荆社区的老龄化情况,也印证了这一说法。社区居委会主任王春风介绍,紫荆社区是北仑最“老”的社区,现有60岁以上老年人1000余人,占总居住人数的约20%。
独子养老时代,靠传统家庭养老模式,很不现实。那么,到养老院?可如今,公办的挤不进、民办的付不起。
黄成从江西一个小村庄考入杭城一所高校,大学毕业后,留在杭州工作,然后顺其自然地娶妻生子。如今的他事业蒸蒸日上,小家庭美满幸福。然而,作为独子,老家的父母是他最放心不下的牵挂。
一个月前,他回老家才得知,爸爸前不久刚做了一次手术,怕他忙抽不开身,就没告诉他。“我在杭州有什么事,一般也不会告诉老人,怕他们担心。”黄成有些神情黯然地说,“我也想把二老接来,可他们撇不下自己的家,况且还要和其他亲戚一起照顾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即使他们来了,我也没什么空照顾,反而还要他们帮助照管孩子。”
相对一般的独子养老问题来说,像黄成这样进城打拼的独生子女,面对父母的养老负担,更加沉重。
“农村的年轻人为了提高收入,进入城市,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城市的养老负担,但农村的老人养老怎么办,将会成为更大的难题。”一位业内人士说。
自然,经济条件允许的话,还有很多养老模式可以选择。就像现在,每年从杭州到海南岛过冬的老人,不下数万人。据相关调查称,海南有187家医院,两万多张病床,4万多医疗从业人员,可以应对860万常驻人口和2300多万旅游人口和几百万个“老候鸟”医疗需求。
在安吉和临安等地,也出现了很多“老候鸟”。记者日前在安吉采访时,就遇见了一位从上海来的老人,他已在安吉住了3年。“上海住房紧张,所以搬到安吉,一方面算享受大自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养老。”可是,这些老人毕竟为数不多,更多的老人,或收入有限,或体弱难远行,或生病需要照顾。
盼:各显神通多扶助
针对独子养老的困境,建立以居家养老为基础,社区养老为依托,机构养老为补充的养老服务体系,是目前的社会共识。
西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保障系主任许琳认为,我国当前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需坚持社会养老与家庭养老相结合,充分发挥二者各自的优势。一方面要完善对老年人的社会服务,发展各种形式的养老院、福利院、老年公寓、托老所等,发挥社会养老服务机构的功能。另一方面,要大力发展居家养老和社区养老服务,使老年人既能生活在熟悉环境里,又能发挥社区老人互助的优势,这对老年人、对家庭、对社会都是最好的选择。
所谓居家养老,是指老年人在家中居住,但由社会提供养老服务的养老方式。这种方式已经在英国、加拿大、美国等国家的社区中普遍运用,我省各地也一直在努力推行。
杭州市早在2008年12月就出台居家养老服务工作的若干意见,提出要建立健全居家养老服务体系,提供以生活照料、医疗保健、法律维权、文化娱乐、体育健身为主要内容的居家养老服务,全面提高居家老年人的生活质量。目前,杭州各个区均成立区级居家养老服务工作指导小组、街道(乡镇)居家养老服务工作管理中心、社区(村)居家养老服务站。
不过,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何文炯指出,总体上看,社会养老服务在我省各地都有发展,但城乡之间、人群之间的养老服务数量与质量差异很大,机构养老与居家养老之间、护理型养老服务与非护理型养老服务的资源配置不够合理,缺乏效率,无法满足现实需求。
宁波北仑区新碶街道于2003年起在紫荆社区成立“邻里互助社”,鼓励低龄老人与高龄老人结对,提供接力式的亲情服务,培养一批助老志愿者。
在紫荆社区,居民顾悦洪的结对老人是90岁高龄的朱老太,朱老太因脑血管梗塞住进李惠利医院,他多次前往看望照顾。老伴毛信南也与80多岁邻居张瑞娣结成对子,经常为老人送饭、理发,陪老人拉家常。
“今天你做一名助老志愿者,明天你优先享受养老服务。”社区居委会主任王春风说,为了吸引更多居民加入助老服务,紫荆社区还推出积分制,邀请被服务的老人为志愿者打分,积分越多,志愿者未来可享受的养老服务也越多。目前,这一模式已在新碶街道15个社区全面推广,结对老人已超过400对。
这一做法的效果不错,但依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养老问题。如结对关系松散紧密与否,关键得看低龄老人与高龄老人之间的感情契合度,不可能刚性约束,具有一定随意性。
“养老问题很复杂,需要社会各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专家指出,不管怎样,以独子养老为标志的老龄化社会养老问题,与当前社会化养老体系建设滞后的矛盾将愈加凸现,政府部门和社会各界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并付之行之有效的行动。
■专家观点
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刘卫东:其实不论子女多少,在世界各国,养老均是一个难题。我国可以考虑建立一个梯度式的养老服务体系:低收入老年人由政府办养老机构,或者政府提供一定补贴的条件下进行居家养老,这主要保障基本的养老服务;中等收入老年群体,可以根据其需求,由其他社会公益性养老机构提供多样化的养老服务,另外政府适当参与;高收入老年群体,则可以根据其收入,由一些营利性的商业机构提供差别化、个性化的养老服务。这种办法,可以缓解“独子化”带来的养老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