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应该说,是先有了社会的两极分化才会催生出两党制。比如泰国社会分化为红黄两个阵营,台湾社会分化为蓝绿两个阵营。而这种分化又会因为两党制的出现而日渐恶化,并最终定型化。
对过去不久的美国总统选举,相信大家会有不同的感受,不同的解读。喜欢看热闹的会觉得很刺激,迷上两党制的会说那才是真正的民主,但肯定也会有不少人在思考,这样的两党制适合新加坡吗?
如果国立大学学生政治协会的一项调查结果是可靠依据的话,那显示大多数大学生对两党制是否适合新加坡的问题是心中没底的。接受调查的四百多名在读大学生中,有三分二表示,两党制是福是祸,要看政党的表现而定。其余的人约半数认为两党制会导致政策瘫痪,半数则认为有助于使政策反映人民的需求。
有人把大学生的“看政党表现而定”的答案视为一种思想成熟的表现,我不以为然。其实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什么是政党的表现呢?表现好或坏指的又是什么?
最合理的理解也许是这样:在大选中胜出的一党能很好地执政治国,落败的一党则能很好地扮演在野监督执政党的角色。这其实只是理想中的两党制。在现实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理想实例。
就美国来说,总统奥巴马最终是赢得了332张选举人票,对手罗姆尼只得206张,明显败北。然而,两人所得到的选民票却是旗鼓相当,相差无几。就两人的选民票得票率来说,50.5%对47.9%,奥巴马只是险胜。这反映美国民主共和两党长久以来楚河汉界分割的格局不变,选民长久以来分别忠诚于大政党的形势也是不变的。
国会里的情况大致也是如此。经过这一轮的选举,在参议院,民主共和的席位分别是53对45, 在众议院则是194对233。民主党在参议院稍占多数,共和党则在众议院居多,成了对峙的局面。事实说明,对峙往往导致政策瘫痪,延误解决问题的时间。
在这样的分裂状态下,可以说,来自民主党的奥巴马总统自2008年首次当选后,便很努力地要搞好国家治理,可是却难以施展手脚,因此成绩平平,很令一些选民失望,他这回所得到的选民票实际上比上回少了约两个百分点。在国会,共和党人大力发挥了制衡民主党总统的角色,总统受到共和党人的掣肘,苦不堪言。财政悬崖、金融风暴、财政赤字、高失业率、贫富悬殊等问题都没法很好地处理。
加坡迟早走向两党制?
为什么共和党人要为难来自民主党的总统呢?因为两党理念不同,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也不同。两党传统上都有各自的支持者,大多数保守白人和利益集团倾向共和党,低收入者和人数日渐增加的少数族群,如来自墨西哥的拉丁美洲人则较支持民主党。简单的说是“左”“右”之分。你要当政,我也要当政。其结果必然是:你上台我就设法拉你下台,而不可能是在野的会真心诚意地帮执政的对手做好政府的工作,获得选民的拥护。
我们也知道,美国两党制的形成有其特殊的历史与社会背景,并不是美国人一开始就认定两党制是最优越的制度而选择了它。英国两党制的形成也是如此。现在很多美国人其实已经感觉到两党制是导致当前美国政治陷入僵持局面的罪魁祸首,但两党制已经根深蒂固,却也无可奈何了。
有将近半数的选民不支持奥巴马总统,同时有近半数的选民不选民主党的参众议员。民主共和,二分天下,形同水火。为国家利益而妥协的民主理想早就被你死我活的政党斗争所掩埋了。
从民主党的角度来说,他们可以把奥巴马前四年任期内所做不到的事情归咎于共和党的处处为难,比如反对提高富人的税率,反对增加对穷人的医疗开支等。共和党则可以把问题归咎于奥巴马的无能,或是政策的错误。这就是两党制政治的本质,相互倾轧、争斗、排斥。任何政党都是以执政为最终目的,因此,反对党不可能会帮助执政党,要不然,它们就难有推翻执政党的机会。
有人分析,除了历史与社会的因素,两党制的形成的另一主要原因是得票多者当选的制度(first-past-the post system)。根据这种选举制度,在每个选区只有一个政党的候选人胜出,成为进入国会的代表。如果一个政党长期占据优势,支持其他政党的选民久而久之便会想到集合力量,形成一股能与执政党抗衡的势力,希望有朝一日取执政党而代之。
是否如此,老实说我没有研究,不敢妄下定论。但如果这一理论成立,新加坡就迟早要走向两党制,因为我们实行的正是这一选举制。可以肯定的是,两党制的出现有其必然的社会条件。美国、英国的情况都是如此,现在日本也出现这样的趋势,原本自民党一枝独秀,现在已呈现自民党和民主党对峙的局面。有人说,日本或许会因此陷入第三个“失去的十年”。
或许应该说,是先有了社会的两极分化才会催生出两党制。比如泰国社会分化为红黄两个阵营,台湾社会分化为蓝绿两个阵营。而这种分化又会因为两党制的出现而日渐恶化,并最终定型化。
两党制出现后会导致怎样的恶果,是不待蓍龟而可知的。美国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台湾、泰国等地亦然。
新加坡如果出现两党制,结果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对两党制的弊害,我们应有清醒的认知。新加坡这个多元种族小国,没有承担得起两党制折腾的条件和能量。为免吞食两党制的恶果,新加坡的政治当力求包容,防止分化。
谭中:美国总统选举结果折射今后政治走向
这次美国总统大选是美国有史以来,“黄蜂WASP”(白种、盎格鲁萨克逊、基督新教徒)势力缺席的最高权力竞争(奥巴马是半黑人、罗姆尼是摩门教徒、两位副总统候选人都是天主教徒),象征着美国“黄蜂WASP”统治时期正式结束。
代之而起的是“奥巴马王国”。对的!随着奥巴马胜选,“奥巴马王国”已经形成,它不但圆了奥巴马的八年白宫梦,而且会对今后美国政治发展起重大影响。
美国行家分析,一方面奥巴马阵营结成了白人知识精英、单身妇女、年轻人、少数民族(拉丁裔、非裔、亚裔)与蓝领阶层的政治大同盟,另一方面,反奥巴马势力却降低为人数日减的“白种男性”群体。
许多美国友人并不喜欢奥巴马,却投了他一票。这些人不是满足于毫不理想的现状,而是怕在当今动荡不安的美国和世界不景气大局中遭受折腾。罗姆尼提倡的重振企业而使美国脱离贫困的理想对广大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处贫困或贫困边缘的选民来说没有吸引力,他们投靠奥巴马是相信他不会把贫困者赶上火坑。
这次奥巴马胜选更重要的原因是“奥巴马王国”展示威力。上次大选民主党元老把无名小卒奥巴马捧出来摧毁希拉莉建立“克林顿王朝”的意图。奥巴马当总统后,芝加哥变成美国政治神经中枢,白宫成为芝加哥奥巴马“铁哥们”的办事处。
奥巴马聪明绝顶,一方面拉拢克林顿夫妇,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让希拉莉当“特权钦差”国务卿大出风头,另一方面把“克林顿王国”的架构撤掉来建立起“奥巴马王国”。这次助选功劳最大的、追随了奥巴马十余年的芝加哥政客艾克瑟拉德(David Axelrod)就是“奥巴马王国”的缔造者。
2009年无名小卒奥巴马进入白宫,更无名的无名小卒艾克瑟拉德一步登天成为“上书房行走”的白宫“高级顾问”,他只干了两年就于2011年回芝加哥重建总统竞选大本营。现在人们开始知道有所谓“芝加哥分析机器”(Chicago analyzing machine),就是艾克瑟拉德的庞大竞选机构利用高科技与最新联络方式,对关键的“战斗州”穷乡僻壤都布置好动员网。奥巴马的伊利诺伊州派人到邻州宣传、甚至投票,企图使威斯康辛州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瑞安“失业”(但他仍当上众议员)。
这次大选也出现一个以白人保守派为中枢的“反奥巴马大同盟”,华尔街大款踊跃捐输,共和党人倾巢出动到“战斗州”拉票,两次帮助小布什胜选的“智多星”罗孚(Karl Rove)亲自掌管竞选战略,却败在更强的“奥巴马王国”手下。奥巴马竞选机器高明之处是使奥巴马超然凌空,把当前美国不景气状况归罪于前任总统小布什与国会共和党议员。去年10月只有25%的美国人认为美国发展“方向对头”,到大选前这一百分比增加到45%。
奥巴马成为继罗斯福总统后唯一的在经济不景气与失业率超过7.2%而能连任的总统。奥巴马也是继林肯与罗斯福以后唯一能从“Kafkaesque fate”(卡夫卡式怪诞命运)中得到新生的美国总统。
行家不无道理地把这一切归纳为美国“人口布局”(demographics)新貌,更有人作出“加利福尼亚社会现象”的形容。现在的加利福尼亚,由于大量拉丁美洲及亚洲移民涌入,白人逐渐变成“少数民族”,美国右派逐渐式微,加州的电影城好莱坞与邻近的赌城拉斯维加斯成为奥巴马竞选的摇钱树。
“奥巴马王国”其实也是美国新“人口布局”的产物,是美国“黄蜂WASP”统治势力的剋星。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奥巴马与“奥巴马王国”互为因果。建立世界“第一民主国”的美国独立运动元老迟迟不设总统机制、害怕新“独裁者”产生的担心在奥巴马任内灵验。有人说他已有“弥赛亚”与“特蕾莎”圣母形象。
“美利坚分众国”
“没有黑人美国、白人美国、拉丁裔美国、亚洲裔美国,只有美利坚合众国”,这是五年前奥巴马发明的雷霆万钧笼络民心的口号。讽刺的是:奥巴马第一任内美国政治首次出现“美利坚分众国”(Divided States of America)的词汇,并且变成奥巴马执政的标签,他统治的美国是内战后分裂现象最严重的。
当上了“美利坚分众国”总统的奥巴马缺乏充当全民总统的先天能力。奥巴马执政四年得到“竞选大统帅”的诨名,他在公众场合讲演总是像个公众煽动家。在这次大选的各场讲演中更像一头凶猛老虎,还要群众“投票复仇”,受到罗姆尼指责。
美国大选已过,“美利坚分众国”能再变成“合众国”吗?看来两方面都没有化戾气为祥和的愿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奥巴马胜选第三天就在白宫对自己的粉丝作所谓“财政悬崖”(fiscal cliff)演说。
在表示愿意和共和党领袖协商时,奥巴马口气极为强硬。即使当前“财政悬崖”能悬崖勒马,今后四年美国将会围绕奥巴马主张的大政府、管制企业、“劫富济贫”(加重富人税收而不削减福利开支)、节省军费等不断进行政治斗争,不排除“茶党”运动和“占领华尔街”运动东山再起、针锋相对。
奥巴马善于收买人心,施政时搞小动作。他为了“杀死奥萨马”居功自傲,不惜泄露国防机密。但对美国驻利比亚大使被“基地”恐怖分子击毙的经过却拒不公布详情。他的政敌对后者是不会罢休的。
最出人意料的,正当国会即将向中央情报局兴师问罪之际,奥巴马政权却泄露中央情报局局长彼得雷乌斯的“桃色绯闻”而“接受”他的辞呈。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发展后面见不得人的鬼鬼祟祟。
对全世界来说,这位第44届美国总统第二任期间的外交政策将会是怎样?今后4年共和党难以振兴、“奥巴马王国”欣欣向荣,难道不会使他更大胆而为所欲为地去全球指指点点、甚至展示美国强硬的筋肉吗?!
近日,在以“无私奉献,全民一心”(Serving as One)为主题的人民行动党(PAP)第32届大会上,该党秘书长李显龙总理继续强调“任人唯贤”,同时特别指出“才能的定义可以更广泛,不只是局限在狭隘的学业成绩”。这让我们看到了新加坡传统的“精英主义(Elitism)”的可喜进步,值得欣慰。
众所周知,“新加坡之父”李光耀先生是国际知名的“精英主义者”。虽然无可否认,新加坡的精英们也的确缔造了“从第三世界到第一世界”的辉煌奇迹,然而,随着互联网及社交媒体的兴起,“对民主政治抱有悲观主义情绪”和“普遍排斥民众参与”的“精英主义”也不得不重新反思,与时俱进了。
纯粹的“精英主义”过份强调“精英决策和精英治国”,割裂了自认为“管理者”的上层精英和作为“被领导者”下层民众之间的联系,随着时间的发展,“过度的优越感”令精英们逐渐脱离了普通群众,甚至腐化堕落。同时,具有“贵族倾向”的“精英主义”把教育学历、家庭出身、个人财富等作为衡量精英的标准,造成了“唯学历至上”,也加剧了社会的“教育贫富悬殊”。
“脱离群众”是执政党所面临的最大危险,而“学历至上”则助长了社会上的狭隘的学习功利主义,两者的危害皆不可小觑。
第一,脱离群众。
新加坡政府一直以高效和廉洁的作风享誉世界,然而为何作为执政党的PAP的得票率却在近年的大选中每况愈下,更于2011年降至60.14%的历史最低点,并让反对党工人党历史性地赢得了六个席位?究其原因,“精英主义”难逃其咎,正如有新加坡选民所指出,“这个政府已经忘记了聆听”。
“精英主义”将公共政策的决策过程仅拘泥于上层精英的小圈子之中,而上层精英们则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眼界一定比民众独到和长远,民众只需要被动的接受精英的“良政”即可,从而忽略了大众的参与。在面对民众的质疑时,上层精英们则在很多时候表现得高高在上,既不愿认真倾听民众的意见,也缺乏耐心向民众仔细解释政府政策制定的原由和过程。所造成的结果往往是政府的政策偏离了或者强迫了民众的诉求,引发了民众的不满与抱怨。
“新加坡政府与普通民众对于中国认知的巨大落差”就是其中一个很好的实例。新加坡政府和执政精英们十分明了中国作为巨大投资、贸易与劳动力市场对于新加坡经济发展的关键作用,因此即使时至今日,建国总理李光耀在最近“通商中国奖”颁奖礼上仍然反复强调要“跟中国建立更紧密关系,乘搭中国经济增长的顺风车”。然而,大多数的新加坡普通民众对此则不以为然,不论是对于政府“强化与中国联系”还是“引入中国外劳”的“良苦用心”,一直以来却多有不解与微词。
不论作为执政党还是反对党,长期脱离群众都必定会失去群众的信任和支持,失去选民基础,“民心长城”就会倒塌。因此,信奉“精英主义”的人民行动党必须调整执政理念,努力将角色从“社会管理者”向“社会服务者”转变。不仅要密切联系民众,更要虚心倾听民众心声,要把民众诉求作为首要任务,把民众满意作为最高目标。
第二,学历至上。
新加坡社会特别是政府机构是出了名的“精英殿堂”,如果你没有名牌学府的高学历背景,不仅很难在官场上“出人头地”,也许连政府的“入门票”都拿不到。这种“ 精英思想”根深蒂固,即便是新加坡的小学生就已感受到了学业竞争的压力,“从小做状元,一生做精英”的观念令整个新加坡社会都活在追求“学习成绩”的压力之中。
不过,不要忘了还有句古训,“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可否认,学历很重要,但它毕竟不能完全等于能力。当今发达国家,选才用人大多已从“学历至上”进入到以创新和绩效为主导的“能力时代”,这是一个必然的未来大趋势。因此,今年新加坡小六会考取消公布“状元榜”是一个积极的信号,然而,新加坡社会未来如何才能全面重新定义“不以学历论精英”,而“以能力与品德论英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我们并不推崇纯粹的“民粹主义(Populism)”,但是如果新加坡的“精英主义”能够继续革新,以激发并包容普通民众无穷的智慧,新加坡社会必将更具创造力和包容性,因为,归根结底,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真正缔造者和推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