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成为当下中国最热的词
推进城镇化的好处显而易见。它可以将一部分农村人口转移到城镇中来,按照中国社科院近日发布的2012城市竞争力蓝皮书测算,如果以常住人口计,中国目前的城市化率约50%,如果按照发达国家城市(镇)化率一般水平的80%,则中国仍可以向城镇转移人口3.9亿人。如果以人均15平方米的居住面积而言,以每平方米3000元的居住和公共配套成本来测算,可拉动17.5万亿元的基建,这还没有将开发商的利润算进去。如果再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因素,有测算称10年将推动40万亿元的投资,也并非天方夜谭。
城镇化的另一个好处是,其操作较为轻车熟路,阻力较小。在多年的城市化运作之后,以政府为投资主体、以土地招拍挂及房地产为主要开发模式,是地方政府所熟悉也乐意推进的;房地产商乐于跟进,可将房地产开发由一二三线城市向四五线小城镇推进;大量的农民进入城镇,为农村土地的兼并重组创造了条件,也是一直以来呼吁土地流转者所希望看到的。
然而,任何一件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有利就有弊,对于城镇化具体操作中可能存在的弊端,决策层也应有清醒的认识,以趋利避害。笔者以为以下操作问题需要深入思考,妥善解决:
第一,城镇化的投资从哪里来?此前城市化的投资有几个源头:1.中国把握了世界工厂机遇,各国投资中国制造,形成了巨大的投资来源;2.确定市场经济,鼓励私有民营企业发展,民营经济滚动发展积累的财富加以投资;3.土地招拍挂制度推高了土地价格,房地产商预售卖房从城市居民手中取得积累的国民财富,并向商业银行借款投资;4.在2008年底以来的救市大投资中,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向国开行和商业银行借了大量款项投资。
但现在城镇化的融资相比之下要困难得多:1.全球经济一体化正进入反向周期,随着美国再工业化,推动TPP寻求对中国进口替代,以及贸易保护壁垒增加,国际贸易成本大增,国际投资正在逆转;2.自2005年7月人民币升值以来,人民币已经升值了35%,土地劳动力价格、原材料价格、各种税费大幅上涨,加上贸易壁垒增加,外需下降,中国民营经济正面临30年来最大的生存危机;3.与城市居民相比,农民的财富积累非常有限,即使继续采取土地招拍挂制度,他们也很难支付得起高房价,况且他们在农村原来有住房;4.经过前一轮的4万亿元救市,地方融资平台已经债台高垒,地方政府的负债率普遍不低于70%,据财政部专家贾康2011年10月披露,当时已有近20%的市级政府和3%的县级政府负债率超过100%。
第二,如果让县乡政府官员作为推进城镇化的主体,会不会造成县乡行政权力扩张,激化与村级组织和村民的矛盾?如果城镇化是以提供更好的就业、医疗、教育和生活环境,使得农民能够切实感受到居住在城镇的幸福感,让农民自由选择是否迁徙到城镇,这样的城镇化肯定是好事。但值得疑虑的是,在县乡政府没有足够投资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务的情况下,在城镇不能提供更有效就业岗位的情况下,县乡的城镇化相当可能演化为简单粗暴的强制行为,比如强行圈赶农民进入城镇,或者取消农村的小学、强迫进城农民接受高价房等。假如这一矛盾没法得到缓冲,一旦爆发将非常尖锐。
第三,如果城镇化将农民引入城镇,如何保障农业生产不受影响?如何保证不演绎出私有大农庄,进一步扩大农村的贫富差距?大量农民失地进入城市,如何保证其不成为无业盲流,使得中国堕入拉美化陷阱?
在农村分田到户30年后,其副作用也正日益明显:农田基本建设大多荒废,农业靠天吃饭愈加严重,更不要说集约化和高科技绿色农业了。而如果实现集约农业,现在有两条截然相悖的思路:一条是建立私有大农庄的思路,土地流转,将土地集中到少数人手中,进而实现集约;二是建立股份制的集体农庄,农民以土地入股分红,也可作为雇工获得劳动收入。私有大农庄就是拉美国家曾经走过的路,结果导致了农村的严重贫富分化,大量的农民被迫流入城镇,在贫民窟艰难求生。后者是本人认为中国应该走的道路,它可以和村长直选制度相辅相成,成为中国农村再组织化的重要内容。
简言之,要想成功推进城镇化,使城镇化形成良性循环,就需要对上述三个问题进行深入思考和调研,找到具体可操作的举措,避免其弊端。否则,不仅预设目标无法达成,更可能导致矛盾丛生。
进一步来说,寻求中国经济的新的增长动力,改革的确是最大的红利,而这个改革要从现实最显著的问题入手:1.既得利益不断扩张,占用的社会资源越来越多;2.土地矿产资源的收益应通过改革对全民进行更合理分配;3.金融、教育、医疗还存在垄断,成本很高、效率低下,应当向市场开放;4.交易所必须打破官本位,回归真正的市场本位,从而使之成为真正提升生产力、促进美丽中国建设的发动机。
一言以蔽之,推动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城镇化固然是一个选项,但真正竞争力的再造,必须靠上述改革攻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