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题目,并不是要在本末两字上玩文字游戏,而是有感于即将举行的日本国会下院选举,自民党有望卷土重来,而日本政治将会更加右倾。刚在十月参拜过靖国神社的安陪晋三,拒绝允诺他再任首相后会停止参拜靖国神社。日本政治无疑反映了日本国民的同样倾向。以我的看法,这是日本国势沉沦的自然反应。
日本文化之“本”其实全出自华夏,包括日本的国名:因为原名“倭国”不雅,所以制造“日出之国”的说法,自称日之“本”。今天的世界大势,是东亚向其两千年来的文化本源回归,“日出之国”呈现一片日落之相,面临“本”“末”换置的前景。
2004年初,一位南开大学的中国国际专家展望东亚大势,预言“日本完成其国家战略的转型,携雄厚经济实力以成名副其实的政治大国,甚至军事大国”。我当即在《联合早报》上以《东北亚的长远趋势》为题,做出截然相反的预测,根据日本的民族和文化特性,断言日本正走向衰落。八年多来的历史进程,完全证明了我的预断。
就以南开学者称颂的“雄厚经济实力”为题。曾经称霸世界的电子工业巨头如松下、索尼、夏普等公司,其债券已经被华尔街评为垃圾级别。它们不仅远落在韩国工业之后,甚至沦为台湾公司压价收购的对象。号称全球质量第一的日本汽车工业也日呈老态,一系列严重质量丑闻之外,也是被韩国赶超的下一个产业。
《经济学人》周刊夏季出版的专书《巨变》(Megachange),预测到2050年,日本的人均GDP大约只会有韩国的一半。“名副其实的政治大国甚至军事大国”,毋宁是天方夜谭。
不妨再次分析一下日本的民族和文化特性,来演示日本为何无法避免“日末”前景。日本民族文化的最大特色,无过其强烈的排外性,再加上根深蒂固的轻视妇女传统,使得它无法逆转日渐加速的人口萎缩过程,而向一个中等国家回归。不用说“非我族类”,就连从南美洲海归的“大和子孙”,都被认为“其心必异”。歧视迫害之外,在近年的经济萧条之下,这些海归日侨被大批用单程机票强送出境,不许再回日本。对比之下,《纽约时报》近日报道:韩国却开始为了国家未来而改革“单一民族”文化,甚至已有菲律宾移民当选韩国国家议员。
日本民族文化的另一特色,便是其负恩反噬的行为,早被明代的朝鲜国王批评为儒教文化的“逆子”。近代史上日本侵略其文化本源中国的恶行毋庸多述,可以提到日本上世纪初倚靠日英同盟条约,发动日俄战争崛起太平洋。珍珠港事变后,日本先突袭英国大型战列舰,再横扫从新加坡到缅甸的英国殖民地,毫无顾惜。日军残酷对待英国战俘,在奥斯卡获奖电影《桂河大桥》中有生动描述。
日本吸收西方技术和文化,肇始于江户时代发端的“兰学”,以荷兰为榜样,一直持续到明治维新。二战时日本占领荷属印度尼西亚后,野蛮管制当地荷兰侨民,甚至强迫荷兰妇女成为慰安妇。
之所以介绍日本对西方国家的反噬行为,是因为华盛顿对此心知肚明。《华盛顿邮报》本月10日专题报道:日本朝野对靖国神社的参拜朝贡,反映了日本社会一种强烈的“二战被害者”心态。而日本“受害”的头号世仇非美国莫属。如果日本真的成为拥有自身核武的“军事大国”,首先会是山姆大叔的噩梦。
我无意否认日本民族的优秀特征,特别是自律和刻苦。这是日本近代成功的重要因素,但也显示了一项文化缺陷:虽然善于借用和改进,却缺乏真正的创新精神。高科技发展到数字化时代,日本这一弱点便充分体现,在技术和经济竞争中日居下风。与同样刻苦自律的德国相比,日本明显缺乏思想家和哲学家,揭示同一文化缺陷,因而无法反省战争罪行。
根据以上分析,北京借钓鱼岛争议压制日系产品,惩罚日本经济,是得大于失的正确外交策略,而不必过于担心华盛顿会放手重新武装日本。至于崛起的韩国是否会成为另一个日本?我认为首先韩国文化没有反噬传统,其次韩国的最大经济利益在中国。北京的困境,是短视地力挺金氏封建王朝,以及自身专制体系和“全民腐败”,失去历史上作为东亚政治中心而享有的道德权威和文化向心力。
如果北京实现政治上的软着陆,那么来自东南亚的逆向移民,将是中国维持国家实力无法避免的策略,这方面已经走在中国之前的韩国又可以成为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