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昨天在杭州提出,现有的高等教育体制与机制应有适当调整,并当场倡议教授治学,还学术权力以学术,赢得全场分贝最高的掌声。
“2009年高等教育国际论坛”周一在杭州开幕。在论坛上,50余位教育行政部门的领导、高校院校长、党委书记及中外高等教育专家、学者,发表了自己的独到见解。
在中国现有的高等教育体制与机制中,学术权力是以学术开展和发展为目的,对学术事务进行管理的权力。例如,老师批改学生考卷、相关部门评定老师职称,都是行使了学术评价权,此外学术权力还包括规范权、资源配置权等。纪宝成认为,学术权力使用是否得当,对我国高等教育的健康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位资深校长坦言,现在国内高校里学术权力的使用已经进入了三大误区。
首当其冲的就是将学术权与行政权对立,将学术权片面理解为学者的权力,与行政无关,而事实上学术权也包括了许多与学术相关的行政管理权。
其次,学术权力现在有行政化的倾向,高校普遍存在学术评价偏离甚至脱离学术发展方向;学校资源配置行政化;相关行政管理者不懂学术规律,用行政手法对待学术问题,方式简单粗暴。“我曾亲眼目睹一位年轻的处长把一位老教授教训得说不出话来。”纪宝成遗憾地说,“所以现在越来越多的大学教师开始在意‘位子’而不是教学质量”。
同时令纪宝成担忧的是学术权力市场化,各式各样的博士学位开始泛滥,他还指出:“中国最大的博士群体并不在高校,而是在官场。”
以上误区,影响了学术权力在高校的适当使用,从而也影响了高等教育的发展。“所以我建议还学术权力以权力,落实民主办学、教授治学。”纪校长说。
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自2001年起开始举办高等教育国际论坛,每年举办一届,围绕中国高等教育改革、发展中的重大理论与实际问题,结合国际高等教育的发展趋势,确定一个中心主题,进行较高水平的国际性研讨。目前,这一论坛已经逐步成为我国高等教育研究的峰会。前8次的论坛中,“人文教育和科学教育的融合”等论题均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沈蒙和)
评论1:“最大博士群在官场”是最大的学术不端
龙敏飞
大陆官员凭借手中所掌握的各种资源,在博士考试中“脱颖而出”,甚至有的官员连正式的大学毕业学历都没有,却能一帆风顺摘得“博士帽”,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
中国官场多博士,已是众所周知事实。“学而优则仕”,继而“仕而优则学”,戴上“博士”、“荣誉教授”大帽不足为奇。不过,倒可以给纪宝成颁个“实话实说”奖。
就在去年,我国在建立博士点26年之后成功超越“英美”,一举成为世界第一“博士大国”。按说,本该赢得公众欢呼,抑或举国同庆,只可惜,公众并不买账,还有不少留洋学生诉苦,说外国根本不把中国的学位证、硕士证当回事儿。回到本质问题来看,那便是粗制滥造的“证”多,真正拥有博士学术水平的人少。
举个最近的例子,西南大学研究生部透露,重庆市的区县党政一把手中,大约有一半在该校攻读博士学位。这种现象断不会只重庆才有。普通全日制的博士生尚且需要两到三年的学习研究,而官员带职读博,除去工作娱乐交际时间,所剩无几,如此境况下大多官员尚能两年就能拿到博士结业证书,其证书的含金量绝对是个问号。
官员掌管国家行政权力,而高校则是思想阵地,两者建立良好互助关系,可以用学术之力影响政策的实施,同时可以让最新的学术成果转换成施政的方针,二者相得益彰,促进社会进步。可如今,高校沦为行政力量的“后花园”,用最高学位证来换取官员手中的社会资源,如此似乎也是互相合作、相得益彰,只是得益者并非社会和公众。
在国外,政府官员一般分为政务官和事务官两类。政务官主要从事政治决策工作,不需要过高的学位;事务官主要从事决策执行工作,如不是从事专门研究工作,也不需要博士学位。而在我国,“学位证书”情结严重,学历的畸形崇拜影响广泛,甚至某个职位首先要求的便是“博士”、“硕士”学历,而工作能力、管理水平则从属于学历,这为官员谋求最高学位——博士滋生了土壤!
最大博士群不在高校在官场,说到底还是一种学术不端,当行政力量可以换取学术头衔时,学术界的浮躁之风、各种不合情理的学术氛围,也自然而然出现并泛滥了。
相关评论2:大陆博士为何要扎堆官场
梅广
按说,拥有高学位的博士,本应是各学术领域的研究性、创造性人才,大多数应待在高校教职岗位或科研机构,从事专业对口的教育科研工作,这样才更有用武之地。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现在高校泛行政化现象日益蔓延,人们更多关心的,不再是学术水平,而是行政职务和级别:有了官位就有权力,有了权力,再获取职称、课题、房子、车子等就不是什么难事。一个即便有一定学术造诣的学者,如果没有行政领导的“恩准”,也很难获得应有的学术发展资源,就更别遑论一般科研人员了。学术环境欠佳,成为部分博士“弃学投官”的重要原因。
此外,除了从社会上引进博士,官场本身也具有“造博”的内在动力。干部知识化是一个趋势,但一些地方在实际操作中,将知识化简单地理解为“学历化”,不仅以学历的高低作为对外录用干部的硬性指标,而且在内部的干部升迁中,学历越高胜算也越大。为获得更多的晋升机会,或享受到更好的职务待遇,有条件的在职干部自然当仁不让,要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弄到一张博士文凭。一些党政干部手里掌握者公共权力,在社会上有一定的人脉优势,他们一旦“攻读”博士,其成功率自然要比寒窗苦读的在校学生高得多。这种“官员博士大跃进”现象,无疑又进一步壮大了官员博士群体。
一些博士想当“官员”,而另一些官员又想当“博士”,如此一来,官场博士多于高校也就不难理解了。无论是博士官员化,还是官员博士化,在现阶段都是不正常的:前者是对教育资源的浪费;后者则影响教育公平,容易滋生腐败。要避免官场博士“泛滥”,就必须对症下药,在高校实行学术本位管理的同时,行政机关更应坚持德才兼备的人才择用标准,不能过度看重高学历文凭。简而言之,从体制机制上治理高校行政化和官场学历化这两大积弊,博士扎堆官场的现象才能得到有效遏制,才能让学术的归学术,官场的归官场,实现各得其所,各有侧重,发挥好各自作用,履行好各自职能。
相关评论3:高校不就是最大的官场?
张贵峰
纪校长想说的显然并非官场的知识化、学术化,而是行政权力越来越侵入、渗透到高校中,左右着教育学术,并使之愈来愈政学不分、权学一体。
据教育部数据,我国2007年博士授予数量已居世界第一,在这场“博士大跃进”中,“官员攻博”正是重要一环。据《半月谈》报道,“在经济发达地区和高校集中的省份,省部级、司局级、县处级官员攻读博士几乎成为潮流”。
官员何以能如此迅速“博士化”?正如清华大学教授蔡继明所指出的,“中国大多数官员的文凭都是混出来的”——“在课程学习中,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或由秘书代为上课、考试;至于毕业学位论文,天晓得有多少是领导干部独立完成的”。
其实,既然“最大博士群体在官场”能够成立,也就同时证明了中国高校本身也早已官场化,我们甚至可以说,中国高校也是最大的官场!不妨看看以下数据对比:目前我国有副省级城市15个,但副省级的大学却有31所;全国地厅级城市不到300个,但厅级的大学却高达1000多所。这正如人们在形容高校官场“盛况”时所说:“厅级干部一走廊,处级干部一礼堂,科级干部一操场。”试想,除了大学之外,还有哪个行业部门,能组成如此蔚为壮观的“官场”?
以最近曝出腐败案的武汉大学为例,据报道,“武大一次召开副处级以上干部会议,可容纳700多人的逸夫楼礼堂居然都坐不下,而文革前,武大副处级以上干部不过10多个人”。而作为此次腐败案主角之一的陈昭方,虽然“一天没教过书”,却拥有“博导”头衔。“一天没教过书”也可以在大学当“博导”,没有真实学术能力和水平的官员凭借手中权力“博士化”,当然也不奇怪,这实际上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所以,要想为官场褪去华而不实的博士泡沫,必须与学术、高等教育本身的去权力化、摆脱行政附庸地位同时进行,同步切割,否则,在最大官场的高校奢谈“民主办学、教授治校”,只能一厢情愿——如果博导、教授本身就是“一天没教过书”的官僚,即便“教授治校”了,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