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念他们，

美国学生向我提出了很多生动的问题，

让我了解到美国人是如何看待中国的。”

吴心伯是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教了十多年的中国外交政策课程。在他的班级通常有1/3是来自美国的留学生，后来因为疫情，大部分外国留学生无法入学。

等到去年，学校终于恢复正常授课，吴院长却发现，班里30多名外国留学生，竟然没有一个来自美国。

口罩三年，严重影响了各国学生的留学计划，现在国际留学市场快速恢复，接近疫情前水平，却浮现一个令人尴尬的局面：

外国人不来中国留学了！尤其是发达国家的学生——

来自美国的留学生，从十年前的数万人，减少至目前的几百人，断崖式下降了两个数量级；

来自韩国的留学生也连年下降，人数和2017年巅峰时期相比，减少了将近80%；

至于日本，中国早已跌出了日本学生最爱的十大留学目的地，目前在华的日本留学生也仅有数百人，日本的Z世代（相当于中国的95后、00后）正在“远离”中国......

少有的一个亮点是，来自非洲的留学生数量增长非常迅猛，中国已经成为非洲学生的第二大留学目的地。

这些变化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01
美国留学生，从几万到几百

今年6月，美国驻华大使伯恩斯透露了一个数字，让人不敢相信：

截至2023年末，在中国的美国留学生数量只有700多人！

伯恩斯表示，对于美国，中国是如此重要的一个国家，这个数字实在太少了。

后疫情时代，国门重新开放，尽管中美双方都承诺要恢复两国的民间交往，但很显然，美国留学生并没有回来，反而呈现急剧下降的趋势。

过去十年，在华美国留学生的数量，从2012年高峰时期的近2.5万人，锐减至目前的约700人，降幅之大，令人诧异！

疫情前，中国曾是最受美国学生欢迎的非欧洲留学目的地，美国的高校还刮起过一股学习中文的热潮，就像音乐组合SHE在歌里唱的那样：

“全世界都在学中国话，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

而如今，美国人来中国留学的大大减少，对学习中文的兴趣也明显减弱，一些美国学校还把中文课取消了。

02
韩国留学生，6年减少80%

韩国，曾经是来华留学生数量最多的国家，2017年的时候超过7.3万人。

现在是多少？

根据韩国教育部的统计，截至2023年4月1日，在中国学习的韩国留学生人数约为1.59万人，比疫情放开的前一年还减少了6.5%。

如果和2017年的数字相比，更是大降78.3%！也就是说，六年时间，韩国留学生人数几乎少了4/5。

这已经不能用“腰斩”来形容，简直就是“膝斩”了。

从2001年开始，来华留学的韩国留学生人数逐年增加，直至2017年达到峰值。当时，差不多每3个韩国人海外留学，就有一个选择来中国。

2017年之后，因为“萨德事件”影响，韩国赴华留学生人数开始减少。疫情之后，更是降到了历史低位。

美国，成了韩国学生留学的首选。

03
日本留学生，只剩703人

至于日本，唐朝的时候就喜欢派人来华学习，过去十多年，也一直是来华留学的主要生源国。

但眼下，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根据“日本海外留学协会”的统计，2023年，在中国的日本留学生只有703人，占到日本海外留学生总人数的1%。

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是最受日本学生欢迎的留学目的地。近年来随着日本和韩国的关系升温，去韩国留学的日本学生数量也明显增长，2023年达到2486名，是中国的3.5倍。

日本学生出国留学，中国仅排到第13位，排在泰国、马来西亚之后，只比越南受欢迎一点。

要知道，2007年的时候，对日本学生来说，中国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留学目的地。

眼下的日本，没有来过中国，甚至和中国没有任何交流、完全不了解的年轻人正在增加。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04
非洲留学生，涨幅最大

来自非洲的留学生，算得上是唯一的“亮点”——

过去二十年，来中国留学的非洲留学生人数急剧上升。

根据教育部的数据，2003年，非洲来华留学生只有1793人，占留学生总数2.31%；到了2018年，非洲在华留学生共计81,562人，分别来自尼日利亚、加纳、肯尼亚等多个国家，占留学生总数的16.57%。

20年时间，非洲留学生人数涨了45倍！涨幅远远超过欧洲、美国、澳洲等其他地区。

尤其显著的一个变化是：

从2018年开始，非洲超过欧洲，成为来华留学生的第二大生源洲。而同一时期，欧洲、美洲和大洋洲生源的来华留学生占比，都呈下降趋势。

非洲留学生，在中国的很多高校，都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05
来华留学，理由尚存？

通常来说，在国际留学市场，生源主要从发展中国家流向发达国家。美国是全球第一大留学目的地，英国、澳大利亚、德国、加拿大等国紧随其后。

中国虽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但以其独特的历史文化，以及曾经快速发展的经济势头，吸引了大批外国留学生，尤其是东南亚、中亚、日韩、美国等。

2016年，英国《泰晤士高等教育报》总结了来中国留学的5个理由：

1 顺应世界发展的潮流和趋势
2 有比以往更多的中国城市可供选择
3 中国大学的声誉日益提高
4 中国政府大力资助国际留学生
5 有利于职业发展

2019年，来自华东理工大学社会学系的黄玉琴副教授也撰文分析了外国学生来华留学的4大原因：

首先，中国的发展前景是最吸引他们的，留学中国可能带来更好的工作前景；

其次，乐观的双边国际关系也是部分学生选择中国的原因；

再次，许多学生认为掌握汉语会给他们带来光明的前景；

最后，在中国获得留学奖学金资助的可能性比较大。

两者有一些共性的地方，比如：中国的高速发展、光明的工作前景、丰厚的奖学金...... 这些原因，共同推动中国一度成为重要的留学生接收国。

为什么现在，外国留学生都不来了？

最简单的回答就是：之前来中国留学的原因和理由，出问题了。

06
“蜜月期”结束了

如果要展开来具体分析，有的不敢说，有的稍微说两句：

疫情肯定是一个原因；

各国应对疫情采取的一些管控措施，严重影响甚至打断了很多学生的留学计划。现在虽然重新开放，但伤口好了，伤疤还在，疫情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消失，外国留学生返回中国依然缓慢。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是，中美两国之间，航班至今没有恢复到疫情之前的水平，英国、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还陆续停飞中国航线。

坐飞机都那么麻烦，显然不利于留学市场的恢复。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直接影响留学生的选择；

从之前的情况看，外国学生来华留学的快速增长期，基本都是中国和这些国家之间关系的“蜜月期”——

2009年，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提出“十万强计划”，设定了到2014年将10万名美国学生送往中国留学的目标，并且顺利达成。美国在华留学生，也在2012年的时候达到了2.5万人的高峰。

2000-2010年代初，正是中美关系良好发展的时期。

日本也是同样的情况。

1990-2000年代，中日关系整体处于健康活跃的一段时期，在日本青年中间，兴起了一股“中国热潮”，很多人把中国视为海外留学的首选目的地。

现在呢？哎......

还有，之前很多外国留学生选择来中国留学，看中的正是中国快速的经济发展，利好自身的职业发展。

一位名叫格雷西贝尔特·伦登的美国学生说，她选择去中国留学就是为了在职场上脱颖而出：

“我大学的同学们都说，如果你能在中国生存下来，你就能生存下来，并准备好面对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但现在，中国经济发展速度慢了，一些国家对华投资也少了，对外国学生来说，要不要来中国留学，就要重新考虑了。

一位名叫田边夏美的日本大学生说：

“就算掌握了一口流利的中文，也很难在中国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回国就业也没有太大的优势，这样算来留学的性价比并不高，所以，理性考虑，不会选择来中国留学。”

再联想到最近美国IBM裁撤中国研发部门，日本佳能开启新一批裁员，只能说，留学也是一种投资行为，每年学费、生活费都不便宜，投资是要看回报的。

没人愿意做亏本生意。

另外，根据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贾庆国教授今年3月在一份《关于加大吸引外国学生来华学习力度的提案》中指出：

“如现对硕士和博士论文匿名评审强调政治观点正确，外国学生政治文化背景不同，他们的论文通过匿名评审的不确定性增加。”

这也影响到了一部分外国留学生的选择。

07
“少了一代了解中国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人也越来越不愿意出国留学了，按当前的趋势，中国即将让出世界留学生第一生源国的位置，印度人全面“接棒”。

在国内，“留学/上国际学校”被视为“中产作死三件套”之一，而印度人则在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的大学里多到“泛滥”。

缺少沟通和交流，往往会导致误解、偏见甚至对抗。不出去走走看看，遍地都是坐井的“青蛙”。

“十万强计划”目标达成后，2015年奥巴马总统还曾提出过一个更远大的“百万强计划”，目的是争取到2020年实现100万名美国学生学习中文。

他说：“如果我们两国准备在全球各地采取更多行动，那么一个最好的开端就是学对方的语言、真正了解对方。”

没想到，如今美国学生学习中文的热情不再，来中国留学的人数也从几万降到了几 百。有学者担心，这可能使美国失去下一批精通汉语的中国问题专家。

首都师范大学副教授，外籍专家莫大伟（David Moser）说：“我们确实需要在政府、商界和学术界的各个层面都有熟悉中国的人。

我觉得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代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