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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1984年特等奖社论《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刊发的台前幕后
来源:2025年 | 作者:达之观 | 2025/7/23 10:09:13 | 浏览:848 | 评论:1

1984年4月22日晚,人民日报评论部副主任李仁臣在总编室值夜班,负责为次日的版面配评论。为当晚上版的新闻配评论,本是媒体评论员一项倚马可待的基本功。
当时,《光明日报》报道说,杭州大学地理系在“文革”中把7名老教师打扮成“牛鬼蛇神”进行“活人展览”,“文革”后主要策划人不知悔改,依然顽固坚持错误。李仁臣觉得抓住这个典型说点话,可以配合当时正在进行的“整党”,便提笔写下了500字的“今日谈”《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1983年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决定“整党”,系统地肃清“文革”的影响,从党的组织路线、作风、纪律等方面,加速推进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事业。

当时的评论部领导范荣康、钱湜辛看了这篇短文,都说谈的问题相当重要,写成“今日谈”太可惜了。他们建议扩充篇幅,改写成“本报评论员文章”。正巧,值夜班的社领导丁济沧又收到湖南一个工厂党委书记仍然坚持“文革”派性的报道,要求评论部配发评论。他看了李仁臣写好的“今日谈”,也建议提高评论规格,把文章做足。

如何评价“文化大革命”,在噩梦初醒的上世纪80年代,牵动着太多中国人的情感波澜。

“文革”,一代人的噩梦和创伤

今天的年轻人难以想象,一场自上而下发动的“文化大革命”,竟然把共和国主席刘少奇和元帅彭德怀、贺龙等一大批开国元勋迫害致死,而副主席林彪元帅狼狈出逃,携妻儿摔死在蒙古国温都尔汗。

八届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北京市市长彭真在“文革”后感慨地说:“解放前,我在国民党监狱坐了6年牢;解放后,我在自己人的监狱里坐了9年半牢。这是我们党不重视法治的报应啊!”

八届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宣部部长陆定一,在“文革”中全家几乎被一网打尽。陆定一及长子陆德,陆定一夫人严慰冰及其母亲、二妹、三妹、四妹均被捕入狱,全家总刑期达56年!陆定一被软禁3年、监狱10年、绝食3次、批斗八九十次。在绝境中,他清醒地意识到要活下去,必须找到释放压力的办法。在秦城监狱的单身牢房里,他经常高唱京剧《空城记》、《甘露寺》,逼迫自己开怀大笑,虽然蹲了十几年监狱,却未失去说话的功能。情难自已时,陆定一就大声嘶喊:

“毛主席呀,我什么问题也没有呀!”

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常委,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的陶铸,因与江青发生分歧,被当做最大的“保皇派”而打倒。专案组给晚期癌症的陶铸两个选择:与妻子曾志同去合肥,与女儿陶斯亮断绝来往,因为陶铸的住处不能让人知道;曾志不去合肥,可以与女儿来往,但必须与陶铸断绝联系。面对如此残忍的选项,陶铸经过反复考虑后,对曾志说:

“我活不久了,你跟我去也帮不上忙,何苦再牺牲你?还是争取和亮亮在一起吧,现在不行,将来总还可能。有你和亮亮在一起,我也放心了,我们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在合肥流放地,尽管到了生命的黄昏,陶铸还是沉着坚定地告诉专案组:

“我已经是油尽灯残的人,他们尽可随意给我做结论。但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我有权利保留自己的意见。我相信历史会对一切做出说明。”

到合肥43天后,陶铸凄凉离世,骨灰也不知下落。

还有更多的普通百姓,在“文革”中遭遇了更悲凉而无声的命运。人民日报老记者林晰在1966年8月“文革”高潮期间,奉周恩来总理之命,同卫戍区战士一道采访北京郊区大兴县芦城公社新立村杀人事件。林晰回忆说: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昏暗的傍晚时分了,只见上百名农民拿着棍棒和农具站在村口,不许我们进村。当说明来意,要求会见村长时,一位农民厉声地吼道:‘你们是干什么来的?今天要是为地富翻案,你们可就是有来无回了!’

经过相当长时间交涉,我们才被允许进到村政府办公室。此时,我发现在座的人眼睛血红,有的人直视且发愣,双眼充满了敌意和杀气。这些人的异样,显然是杀人杀红了眼。”

原来,这个村在头一天晚上,一口气杀死了五十六名地富分子及其子女,连抱在怀里的婴儿也未能幸免。具体作法是,召集地富分子及其子女到一间屋子里开会(包括从天津、北京临时召回的地富子女,他们在外面都有工作或经商),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地用乱棍乱刀砍杀,现场一片惨叫声。尸体统统埋在村后的沙滩地里。

在“阶级斗争”的煽动下,大兴县13个公社的“红卫兵”和“贫下中农”几天内集体处死“四类分子”及其家属325人,其中最大的80岁,最小的才出生38天,有22家被杀绝户。后来据遇罗文调查,一对祖孙俩被扬土活埋时,怀中的小孙孙抱怨说:

“奶奶,迷眼。”

无望的老人安慰说:

“一会儿就不迷了……”

这是惨绝人寰、天地凝固的一刻。苍天有眼,也是欲哭无泪。当晚林晰回到卫戍区,执笔写出一份调查报告,立即报送中央。但调查报告交上去后未曾听到处理此事的下文。

他们当时所不知道的是,公安部部长谢富治听完汇报,轻描淡写地表态说:

“杀了就杀了,不要追究了。没有被杀的,就不要杀了。”

作为记者,林晰只能暗暗感叹媒体的无力和悲哀:

“大兴县发生的这件事,在整个‘文革’中以及粉碎‘四人帮’之后毫无下文。在那个极‘左’的时代,也无人敢于提出来查个水落石出。然而,这件事却深深埋在我的心头!”

1978年岁末十一届三中全会前,以丙辰清明节事件为背景的话剧《于无声处》进京演出。编剧宗福先多年后还记得,剧组成员在北京街头购物,被一位中年妇女认出,对方相见无言只是泪流满面。剧组上车她也上车,剧组下车她也下车,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却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路哭,哭到后来她走了。

“我不知道她在‘文革’中遭遇了什么,跟我们戏里面的主人公有什么相同的命运,就这些事是让我永生难忘的。” 

否定“文革”在体制内有高度共识

粉碎“四人帮”后,叶剑英元帅曾经沉痛地说过:

“文化大革命死了两千万人,整了一亿人,浪费了八千亿人民币。”(转引自《往事——1966写真》,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

1980年,意大利女记者法拉奇问邓小平,中国“文化大革命”到底死了多少人,邓小平回答:

“永远也统计不了。因为死的原因各种各样,中国又是那样广阔。总之,人死了很多。”

人民日报1984年特等奖社论《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刊发的台前幕后
连温文尔雅的政治局委员胡乔木,也悲愤地控诉说:

“在全国范围停止了宪法和法律的作用,从国家主席到所有公民的人身自由没有了,抄家、抓人、打人、斗争。这件事一定要讲,宪法和法律废除了,这是大事变,是不能容许的,一定要大书特书!侵犯了公民的权利,侵犯了党员的权利,党员停止组织生活,在群众中公开宣传多数服从少数。所有这些事情,说明‘文化大革命’是怎样荒谬绝伦,怎样叫人没法在这个社会中生活了。”(胡乔木:《对“文化大革命”要作出从历史到逻辑的总结》,《胡乔木谈中共党史》,第90页)

这是劫后余生的共产党领导人对历史的沉痛反思。这样的政治氛围,给人民日报编辑部以深刻的影响和感召。

据李仁臣回忆,当时中央领导同志高度重视在整党中反应出来的思想动向,胡耀邦总书记在一次内部讲话中提出要彻底否定“文革”,就是针对有些人主张要对“文革”一分为二的错误思潮,针对在“文革”中犯有严重错误的人拒不反省、拒不认错等问题,旗帜鲜明地提出的观点。当时部队的整党首先触及到了彻底否定“文革”这个重要的内容。

为审慎起见,李仁臣重温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在原文的基础上增加了400字,以《决议》精神为指针,对当时纠结于党内外的这段历史公案,写出了一段掷地有声的文字:

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明确指出:“‘文化大革命’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意义上的革命或社会进步。”

这个结论,反映了全党、全国人民的共同认识。对“文革”就是要彻底否定。不彻底否定“文革”的那一套“理论”、做法,就不可能有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就不可能有政治上安定团结、经济上欣欣向荣的新局面。

党报评论:道出共产党人的良知担当

1984年4月23日,本报评论员文章《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经总编辑李庄审定,在头版报眼位置加框刊出,标题字体用的是超粗黑。当天早上6时30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转播这篇评论。

人民日报1984年特等奖社论《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刊发的台前幕后
评论全文
在我们国家的政治大舞台上,“文化大革命”这出闹剧已经谢幕多年了。但是,在生活的一些旮旮旯旯里,少数人有时还要掀起一点“文革”的余波微澜。

十多年前,杭州大学地理系曾搞过侮辱人格的“活人展览”。七位老教师被打扮成“地主”“资产阶级太太”、“反动学术权威”、“‘牛鬼蛇神’保护人”,受辱于大庭广众之前。这种践踏斯文、戏弄正义的政治恶作剧,令人发指。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当年进驻杭州大学地理系,参与策划这一事件的个别人,至今仍然认为这种摧残知识分子的做法是正确的,是“严格按照党的方针政策,实事求是做耐心过细的思想工作,以政策开道,严禁逼供信,启发帮助他们讲清自己的问题”的。

这散发着“文革”霉味的语言,不正反映出“文革”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并没有推倒吗?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明确指出:“‘文化大革命’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意义上的革命或社会进步。”

这个结论,反映了全党、全国人民的共同认识。对“文革”就是要彻底否定。不彻底否定“文革”的那一套“理论”、做法,就不可能有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就不可能有政治上安定团结、经济上欣欣向荣的新局面。这是人所共知的。

但是,在这次整党中,一接触到“文革”中的某些问题,有人就“剪不断,理还乱”了。他们拐弯抹角,千方百计,肯定当时的所作所为,甚至为搞“活人展览”以及比这更丑的恶行辩护。尽管作这种“表演”的只是极少数人,仍然值得引起我们的严重注意。

粉碎“四人帮”以后,对参与搞“活人展览”之类恶行的人,除了打砸抢分子外,一般都未予查处(有些地方打砸抢分子也未查处)。这是考虑到“文革”的历史背景,不过多地去追究个人责任,也是为了给这些犯错误的人一个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的时间。如果他们至今仍然坚持错误,有的甚至身居要职,被当作“接班人”加以培养,人们就有理由责问,这还有什么是非呢?这样的人究竟会是谁家的“接班人”?

这次整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是列为必读文件的。认真阅读这个文件,对每个党员都是必要的。尤其是那些在“文革”中犯有严重错误,至今尚无正确认识的同志,更要认真学习,严肃地对照检查,这一课必须补,来不得半点含糊。

这篇发表在人民日报头版“报眼”位置的评论,在党内外迅速引起极大的震动。很多在“文革”中惨遭迫害的老同志纷纷给人民日报社打来电话,称赞这篇评论员文章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有老战友提着茅台酒,敲开了社长秦川的家门。

当年6月25日人民日报头版刊发新闻《四川对党员进行彻底否定“文革”教育》,提到四川把这篇评论员文章与《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等列入整党学校材料,要求通过学习,联系实际讨论,彻底肃清“左”的影响。

四川省委旗帜鲜明地指出:

历史已经判明,“文革”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文革”中的两派,都是“左”的产物,都是错误的,不存在哪一派正确、哪一派错误的问题。对“文革”是否定还是肯定,是彻底否定还是所谓一分为二,是重大的原则问题,是统一思想的一个重要内容,是能否进一步肃清“左”的影响,消除派性,增强党性,加强团结,巩固和发展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作好核查三种人工作的关键。

每一个共产党员特别是领导干部对此必须作出明确回答。

人民日报以《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为开篇,发表了一系列措辞尖锐的小评论,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深化了肃清“文革”遗风流毒的主题,在党内外引发了强烈的共鸣。例如,李德民9月6日在另一篇本报评论员文章《根绝整人的恶习》,痛斥“文革”十年是整人的十年,有整人的气候。“文革”结束,“阶级斗争为纲”的极左口号早已取消,四化建设成为全党全国的中心任务。可是总有一些人,念念不忘重操整人旧业。评论呼吁:“整人不得人心,整人的恶习必须根绝。”

新中国从长期的“阶级斗争为纲”转入改革开放,新闻媒体摇旗呐喊,反映和凝聚党心民心,功不可没。如果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改革开放开山之作,那么《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则是改革开放奠基之作。因为不否定“文革”,改革开放就如沙上聚塔,根基不牢。

1984年全国好新闻评选,这篇评论众望所归摘取了特等奖。李仁臣谈起当年的评论,认为:

“文革”是逆革命而动,逆社会进步而动的运动。否定“文革”应该是符合党的决议的,符合民心的,符合社会进步潮流的。

人民日报1984年特等奖社论《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刊发的台前幕后
李仁臣,复旦大学毕业,后出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现已退休

温故而知新

以彻底否定“文革”为标志,中国从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长期的内斗内耗,鸣笛转入伟大的改革开放新时期。人民日报的这篇评论,在历史的风口发出了金石之声。

转眼评论发表已经32年,当年铿锵有力的语句还在耳边鸣响:

《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是列为必读文件的。认真阅读这个文件,对每个党员都是必要的。尤其是那些在“文革”中犯有严重错误,至今尚无正确认识的同志,更要认真学习,严肃地对照检查,这一课必须补,来不得半点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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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oufeng说:留言于2025-07-25 16:32:24(第1条)
此文系师长、好友、当年《《“文革”中在杭州大学搞“活人展览”的个别人至今仍然坚持极左的错误观点不改》》报道作者今年5月发我的文章,呼应下,权当延伸或插曲。
邂 逅
今年4月29日,粤东一处山幽林密的民居前,一辆商务车缓缓停下,车门开处,一位身材高大、身板笔挺的老人敏捷地从车上下来,一头华发掩盖不住奕奕神采,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来……

41年了,我们终于见面!41年中的三次邂逅,第一次是因为稿件,第二次是因为他的来信,直至这次,我才见到他本人!
蝴蝶效应

我1983年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分配工作几经周折。1984年2月才入职光明日报浙江记者站,成为一名记者。

一个多月后,一个题材引起我的兴趣,“文革”期间发生在杭州大学的“活人展览”事件引发关注。

杭大是我母校,对发生在母校的这起事件早有耳闻。事情的原委是:“文革”期间,进驻杭州大学的工宣队和造反派,把该校地理系7位老师,戴上高帽、穿上旗袍进行“展览”。我国著名郦学大家陈桥驿教授,在这次“展览”中受尽羞辱,在全国造成恶劣的影响。

面对这样一起残害知识分子事件,事后,组织“活人展览”的工宣队员不但不承认错误,反而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并没有错,不肯做出反思和检讨。

我父亲是杭大地理系老师,与这些被羞辱的老师很熟,尤其是对陈桥驿教授非常尊敬。得知“文革”中迫害陈桥驿的工宣队员仍冥顽不化,父亲很激愤,认为这样的事应该曝光。

受父亲的影响,在站长卢良的指导下,我深入采访,完成一篇1000字左右的记者来信:《“文革”中在杭州大学搞“活人展览”的个别人至今仍然坚持极左的错误观点不改》,稿子经站长修改,由我们联合署名,4月3日在《光明日报》刊出,编辑部加了“编后”:

在“文革”期间进驻过杭州大学地理系的个别人,至今仍然认为当年那样残酷地迫害知识分子的做法是正确的,这是令人难以容忍的。此事深刻地说明,“左”的错误观点在一些人的头脑中是多么根深蒂固,清除“左”的流毒又是多么重要和迫切。

顽固地坚持“四人帮”极左路线的立场观点的人,多数是认识问题,但也不排除其中确有“三种人”。在这次整党中,对此类人要高度注意。属于认识问题的,要认真进行教育,帮助其转变立场;确属于“三种人”的,要坚决地加以清理。

稿子刊出后,产生的影响始料未及。稿子见报当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早间“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中予以摘播。

彻底否定“文革”,已成为当时社会各界的共识和趋势,我根本没料到这篇稿子会产生蝴蝶效应,将引发全国乃至世界对中国政局的关注。

蝴蝶翅膀已扇动,一场震撼全国的龙卷风即将来袭。

第一次邂逅

4月23日,我正在办公室赶稿,案头电话铃声爆响,记者部同事来电话了。

“叶辉,《人民日报》今天在一版重要位置刊发评论,标题是《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这篇评论员文章就是依据你3号‘活人展览’的报道完成的。今天早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与报纸摘要节目’头条全文转播。《人民日报》这篇评论员文章刊出,事情闹大了!”

事情闹大了?对报社同事的话,我不以为意,就像我刚开始时无法判断好新闻一样,我还缺乏政治敏感和新闻敏感。

接着,省里有关部门开始组织学习《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我的报道也被复印后作为附件分发。此后一段时间,我不断接到索要4月3日《光明日报》的电话,甚至有人赶到记者站,要求复印这篇报道。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确实有点“闹大了”。从许多渠道涌来的信息使我确信,一场波及全国的彻底否定“文革”的运动开始了。

事实上,《人民日报》的评论振聋发聩,中央电台推波助澜,《光明日报》是这次报道的源头,三家中央主流媒体共同发声已引起轰动,海外媒体对此高度关注。

“文革”结束8年了,组织策划“活人展览”的人对自己所犯的错误还死不认错,这个例子太典型了。

事后我才意识到,“活人展览”事件的始作俑者不承认“文革”期间的做法有错,这在当时极具代表性。许多“文革”参与者认为,“文革”的罪责不该由执行者来承担。

雪崩时,每一朵雪花有没有责任?“文革”是中华民族的一场劫难,十年浩劫中,许多人既是施害者,也是受害者。“雪花”不能以己之小推卸导致雪崩的责任,正是成千上万朵雪花的叠加形成积雪,最终导致雪崩。“文革”的劫难,正是一个个个体汇集而成的。每个参与其中的个体,都必须对这场民族劫难负责,都需要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需要正视自己是否对国家、民族造成伤害。

《人民日报》的评论正是针对当时的社会现象,发出“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的呼声,文章切中时弊,推动了全国性的整党工作。

省委党校一位老师问我,《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的执笔者是谁?我说我不知道。实际上我也很想知道。

记者的最高使命是用报道影响社会,影响时代,推动历史进步。事实是,《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在全国引发一场彻底否定“文革”的大讨论,而源头却来自我这篇小稿,我由此感到新闻的巨大力量!

这篇评论员文章在当年中国好新闻评选中获得特等奖。

我也意识到,如果不是《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的推动,我的报道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一个是青涩的新闻新兵,一个是中国第一大报的评论员,同样一个素材,我只能成就一篇小稿,而《人民日报》评论员却写出了轰动全国的宏文。我感到了巨大的差距,同时也获得了前进的动力。

因为稿件,我与这位同行邂逅,“吃了鸡蛋想见母鸡”,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从此,我心中有了一个谜团,有了一种拜师的冲动和欲望。

但是,这位老师是谁呢?

第二次邂逅

一晃,14年过去。

1998年7月下旬,我收到一封寄自人民日报的来信,打开,是一封用毛笔写在直行宣纸上的信,书法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叶辉:你好!

作为评委,我在阅读你参评范长江奖的材料时发现,你就是当年为我的评论《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提供报道依据的那位记者。你当年写的那封记者来信触发了我写这篇评论的思想火花,当初仅想写篇今日谈,后经社领导建议改成本报评论员。今天读到你的推介材料,尤感亲切。关于你的材料写得扎实,你最大的特点是敢于触及问题,敢于提出问题,有些问题不是当时就见分晓的,而是需要时间的证明。这一点,尤甚可贵,在当今尤其难得。青年记者应该向你学习。你的作品集望能邮寄拜读,有暇来信谈谈感受。致礼!

李仁臣

7月25日

李仁臣?人民日报副总编辑李仁臣?原来,他就是那篇振聋发聩的评论员文章的作者!

这年,报社推荐我参评范长江新闻奖,李仁臣是评委。他在翻阅我的推荐材料时,看到我14年前发表的那篇报道,勾起了他的回忆,感慨之余,提笔给我写信。

李仁臣的名字在中国新闻界如雷贯耳,作为媒体人,我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我还读过他和他夫人何慧娴合作的《三连冠》,那是写中国女排夺冠的报告文学。

14年前,我们因稿件而邂逅,但我却不知道他是谁。此时他给我来信,这应是第二次邂逅,我心头的疑团终于解开。

光明日报记者丁炳昌、樊云芳夫妇于我是亦师亦友,我就听老丁说过,李仁臣和他高中同班并且同年,他们都是1941年生人。李仁臣1965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1978年进人民日报,1983年任评论部副主任,1986年破格升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他是中国新闻界影响巨大的名记者、名编辑,也是人民日报德高望重的老领导。

一位名播业界的新闻大家,主动给我写信,我深受感动。

他那篇评论员文章的出台过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人民日报记者祝华新在《人民日报1984年特等奖社论〈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刊发的台前幕后》一文中说:

1984年4月22日晚,人民日报评论部副主任李仁臣在总编室值夜班,负责为次日的版面配评论。为当晚上版的新闻配评论,本是媒体评论员一项倚马可待的基本功。当时,《光明日报》报道说,杭州大学地理系在“文革”中把7名老教师打扮成“牛鬼蛇神”进行“活人展览”,“文革”后主要策划人不知悔改,依然顽固坚持错误。李仁臣觉得抓住这个典型说点话,可以配合当时正在进行的“整党”,便提笔写下了500字的“今日谈”《就是要彻底否定“文革”》。1983年党的十二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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