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年前,唐伯虎刚满30岁,春风得意,赴京参加会试,不料牵涉到考场舞弊案之中,锒铛入狱。出狱之后,唐伯虎永绝仕途,流连青楼,寄情山水,干的全是当时教育系统所深恶痛绝之事。结果,却成就了中国仕女画的顶峰。
唐伯虎是典型的体制外天才。这类天才的存在,成了拷问体制的铁砖。教育系统除了诞生大师级的腐败官僚之外,为何培养不出大师?
510年后,温家宝总理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搞一流大学搞到今天,除了满山遍野的学术腐败分子和无良“砖家”之外,我们打着探照灯,也找不到一位真正的大师。
中国教育,之所以被人打被人骂,而且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根由,不在于它完全坏,而是它确实还不够好。温总理说了“不够好”的一条表现,就是大学功利化。
功利化当然不好,但并不是扼杀中国教育的罪魁祸首。
元代有部杂剧,叫《马陵道》,里头有句话,“自古道,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可见,我们老祖宗并不比我们高明多少,他们读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当官。不仅时时在心中默念一百遍,而且还堂而皇之宣之于口。
无数学子,悠悠寒窗,为的并不是所谓的真理与道义,而是朝堂上的一个位子。在这个位子背后,就是宋真宗赵恒在他的《劝学诗》中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所以,中国人的读书,从千百年前到千百年后,是一以贯之、坚忍不拔的功利,这压根儿不是什么新鲜事。在皇帝都写诗赞扬读书功利的古代,不也同样冒出了大批量的学术大师吗?
中国古代明目张胆搞功利教育,大师频出,领先世界几百年。到了今天,我们再接再厉发扬光大搞功利教育,搞来搞去,连个大师的影子都没见到。同样是生活在一片国土上的人们,搞教育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问题的答案,还要着落在唐伯虎的身上。
几乎所有中国人,从古到今,都秉持着一种教育精英主义的心态,觉得只要读了书、受了教育的人,都是精英,而只要是精英,就一定要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和可观的薪水。要不然,那就叫“侮辱斯文”,是违背了圣贤之道的。
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古时候,买套衣服遮羞都成问题,更别谈人人读书了。所以,当时的教育精英主义,实现起来,困难不大。全国读得起书的人就那么多,因此,是个读书人就能算精英。既然是精英,统治阶层当然会用黄金、房地产和美女来满足。
即便在体制内部无法达成功利的目的,还能像唐伯虎一样开辟另一片天地。古时候教育系统的“体制内” 出口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官。而只要读书人放弃掉这一追求,却能换来巨大的“体制外”空间。在这个空间中,没有公权力的涉入,更没有太多行政力量的干预。所以,只要是天才,总是能在某个角落放出光彩。
今天,读书的功利性没有变化,但读书人大大增多,而精英主义的功利出口并未拓宽。读书人只有在系统内部得到认同,才有可能通过系统的精英主义出口来实现功利目的。而体制外的空间,却比从前小多了。
于是,所有人都怀抱着功利目的,奔向了同一座狭窄的独木桥。这座桥的名字,就叫精英。但精英永远是少数人的事情。在古时候,读书人少,成为精英不是问题。到了今时今日,读书人多得如同过江之鲫,于是,恶性竞争席卷教育系统。
在功利目的驱动下,成为精英的竞赛,比古时候更加花样翻新。评比精英要看成绩,有人就伪造成绩;评比精英要看指标,有人就篡改指标。读书人过早就进入了“职场”,拼业绩、搏出位。再加上评比机制的刻板与落后,真正的精英,终于被扼杀在摇篮里头,人际高手和官僚达人最终上位,形成了当今中国教育界的“旷世奇观”。
所以,与其感叹大学与钱挂钩要命,不如多给已经拥挤不堪的教育界打开几道出口。在这些出口之外,说不定某一天,我们能见到唐伯虎这样,不为体制所容,却成就卓然的体制外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