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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将何去何从?

2024-08-05,阅读:203

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曾说:“极端专制的国家,人们出卖真理,因为没有诉说真理的自由;极端自由的国家,人们也出卖真理,因为自由会导致撕裂,所有人都沦为偏见的奴隶,就如同暴君的奴隶一样。”当下的美国,就是这句话最生动的现实脚。


……这种撕裂的背后,已不仅仅是两党和选民的对峙,更是两种历史、两种价值观、两种“美国梦”的对峙。对峙的双方,一个是新美国——“进步美国”,另一个是老美国——“保守美国”。冲突:“进步美国”VS“保守美国”长久以来,美国有两套国家叙事,二者时而同舟共济,时而貌合神离,而如今,他们却走向了尖锐对立。


“进步美国”:世俗、多元、科学、民主


“进步美国”的理想被镌刻在自由女神像的基座上,它代表着所有人对美国的美好憧憬——自由人的祖国,世界公民的精神家园,全世界遭受奴役和苦难的人民的最后归宿:


“将你疲倦的,可怜的, 瑟缩着的,渴望自由呼吸的民众,将你海岸上被抛弃的不幸的人,交给我吧。将那些无家可归的, 被暴风雨吹打得东摇西晃的人,送给我吧, 我在金门旁高高地举起我的灯!”


这个美国,更加年轻和现代,它由一代代观念不同的移民,通过共同想象塑造,它源于南北战争,在罗斯福时代成为主流。它相信“言论、信仰、免于匮乏和免于恐惧”的四大自由;它倾向于大政府、高税收和高福利;它相信文化多元和进步主义,如放开移民、环保和平权运动;它以全球领导者的形象出现,推广普适价值;“进步美国”赢得过辉煌的胜利,它曾组建了一个世界联盟,以一场世界大战击败了法西斯,它让美国主导了世界秩序,成功地建立了一套以美国为权力中心,以美元为全球货币,以统一世界市场为目标的“美利坚治下的永久和平”。


“保守美国”:古老、信仰、共和


“进步美国”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古老,却逐渐被遗忘的“保守美国”。它的公义写在《圣经》上,由清教徒从保守的英国带到新大陆,在“五月花号”上立约成为未来美国人的信条。


“我们将如山巅之城,为万众瞻仰。因此,我们如果在已经着手的事业中欺蒙我主,使主受贿赐予我们的庇佑,我们将成为笑柄,天下丑闻。”


1620年,100余名英国清教徒乘五月花号来到新大陆这个美国,源自其精神源头的清教徒叙事,可以上溯到开国先贤们,并在里根手中一度复兴。它坚信美国的立国根基是信仰;它怀疑大政府,主张公民自治、低税收和低福利;它相信保守主义,提倡上帝指引下的个人道德、奋斗和成功;它主张美国的理念和生活方式,是全人类的榜样;“保守美国”建立了美国,也帮助美国渡过重重难关,80年代末的冷战年代,在那个连美国人都很少相信自己会赢的至暗时刻,盛极一时的苏联在它面前轰然倒下——因为苏联人在它身上看到了一种近乎理想般的生活方式。长期以来,人们以一种笼统的想象,将这两个美国视为一体。而如今,当美国开始反对美国时,人们才突然发现,长久以来,我们对美国的认识原来含糊不清。派系争斗、社会撕裂、族裔冲突,什么才是美国真正的危机解构:“进步美国”吞噬“保守美国”上世纪90年代,以“文明的冲突”闻名世界的政治学者萨缪尔·亨廷顿,在他的最后一本著作《谁是美国人》中,做出了美国政治走向极化的判断:“美国精英主张美国成为一个世界主义社会……而大多数美国公众则赞成美国保持已经三个半世纪之久的传统。”亨廷顿用“解构”来描述这一过程,他认为“进步美国”在不断向“保守美国”发起进攻,而后者节节败退。亨廷顿的预言变成了现实。21世纪20年代,美国作家杜塔特在专栏文章中做出了回应:“新美国正在取代老美国,并将自己树立成唯一的、真实的美国”。杜塔特认为,美国近年以来的所有问题,都源自两个美国在争夺主导权,而美国两大政党精英有一个从未说出口,却心照不宣的共识:老美国将逐渐让位于新美国,一个全新的美国将会出现,尽管该过程不会一帆风顺。杜塔特口中的“合谋”,数十年来进展顺利——直到作为“圈外素人”的川普出场,意外打破了政治默契。2016年大选,川普以“让美国重新伟大”的口号,说出了大量美国人心底想说的话,激发了老美国的自卫意识,在主流民调和媒体一律不看好的情况下,奇迹般的当选美国总统——他意外成就了“老美国的觉醒”。然而,老美国的反扑,激怒和吓坏了美国认同转型中的受益者,2020年大选,反对川普的联盟迅速建立起来,声势浩大的拿下了这场充满争议的大选。他们包括民主党人、共和党建制派、主流媒体、互联网巨头,以及一切讨厌川普的人。他们想法天差地别,却在一个新的共同理想下团结起来——川普必须下台。特别能拉仇恨的川普,又重新引发了“新美国”的团结。在这场美国反对美国的“和平演变”中,尽管老美国发起了抵抗,脚步却仍未停下。解构“美国人”:星条旗正在坠落历史学家金观涛在《历史的巨镜》中认为,前现代与现代的分野之一,是国家认同方式的转变:前现代国家是纵向认同,虽然我们是不同的人,但是我们认同一个统治者;而现代国家是横向认同,我们是同一群人,所以我们生活在一个国家。两种认同方式,带来了国家凝聚力来源的不同,和国家力量的巨大差异。可见,在现代文明,“谁是我们”的答案至关重要。对美国而言,“谁是美国人”的答案,由“保守美国”谱写,却在“进步美国”以“自由、平等、多元”的名义下,受到质疑、瓦解,最终模糊不清。


亨廷顿在《谁是美国人》一书中,概括了这个长达200年的过程:第一阶段“美国人是清教徒”——“保守美国”认为,“WASP”,也就是“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清教徒”塑造了美国,让美国成为全世界向往的“山巅之城”。谁是美国人?美国人是“WASP”。第二阶段“民族大熔炉”——“进步美国”认为,美国本身就是移民国家,应该是一个以基督教信仰为主,保持多元、多民族的开放联邦。谁是美国人?信仰基督教的、欧洲白人也可以是美国人。第三阶段“马赛克一般的沙拉拼盘”——“进步美国”认为,美国作为唯一的超级大国,欢迎全世界所有人。谁是美国人?答案竟然是,“美国人”永远不该被定义,否则就是对自由、平等、多元的严重侵犯。在“进步美国”主导的这场“革命”中,美国人的国家认同正在瓦解,外来移民对母国的认同正在压倒美国。


亨廷顿在《谁是美国人》一书中,记录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1988年,在洛杉矶,美墨之间有一场球赛,放眼望去,赛场几乎清一色的墨西哥国旗。当美国队出场时,全场观众朝他们扔石头。一个挨打的球迷气愤地说:“在美国比赛,我竟然因为举美国国旗挨揍了,岂有此理!”在美国的旗杆上,星条旗似乎处于降半旗的位置,甚至摇摇欲坠,而另一些旗帜似乎在高高飘扬。解构“美国叙事”:从“伟大”到“罪恶”1961年,肯尼迪总统就职典礼上,他歌颂美国的建立得到了上帝的赞许。当谈到开辟新纪元的国父们的功绩时,他满怀深情地念道:“美国正在进入诗歌与力量的黄金时代......我们的冒险,在自由的故事中证明了自己的正义。光荣啊光荣,代代相传至今不息。”而在1993年克林顿总统就职典礼上,诗歌朗诵没有一个字提到“美国人”,却列举了27个人种和群体——犹太人,拉美裔,爱斯基摩人,阿拉伯人等等。朗诵者谴责美国追逐利润的武装斗争和血腥烙印的历史,让这些群体受到了不道德的欺压,美国可能“永远陷入恐惧,永世套上野蛮枷锁”。仅仅32年,美国的历史叙事,就从“英雄”变成了“罪犯”。美国复兴保守主义运动的精神领袖罗素·柯克,在《美国秩序的根基》一书中,对“保守美国”的国家叙事,进行了高度的提炼,他认为,美国繁荣的根源可以追溯到耶路撒冷、雅典、罗马、伦敦这四座城市:·清教信仰源自耶路撒冷,国父把上帝的意图,“从压迫和奴役中获得自由”变成了现实。·乔治·华盛顿在权力顶峰,拒绝黄袍加身的民主范本,来源于雅典的梭伦——为国立法,缔造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联邦共和制的民主国家。·共和精神源于罗马——个人的权力、少数人的权力,和多数人的权力,都必须被分立与制衡。·自由传统来源于伦敦——财产权、大宪章、代议制等现代文明的基本制度,在美国立国之初就得以确立。在“保守美国”的叙事中,美国是山巅之城的伟大国度,美国开国先贤们是一群智慧的绅士。而“进步美国”的叙事,则与之截然相反。南北战争之前的历史都是“罪恶”的,美国国父们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奴隶主,他们双手沾满了印第安人与黑奴的鲜血,所谓“制宪会议”,不过是奴隶主们为了富人集团利益,进行的一次分赃大会。2020年中的“BLM”运动中,美国国父们的雕像连续被推倒,包括首任总统华盛顿,和第三任总统杰斐逊。理由是,他们都曾是“奴隶主”,美国的历史是种族主义的、厌女的、强盗贵族的历史。他们必须为罪孽还债!华盛顿雕像被推翻这是两套“尖锐对立”“你死我活”的叙事:一方是英雄的国父—拓荒者叙事,另一方是黑人和印第安人信奉的真理。而在“进步美国”的叙事中,美国英雄仿佛只剩下一个:作为黑人民权运动领袖的马丁·路德·金,一个平等引导人民的英雄。没有人质疑马丁·路德·金的伟大,可是,当美国失去了国父和拓荒者,所有的英雄和历史都被“解构”之后,我们不禁要问,美国,还能剩下什么呢?解构“美国价值观”:“进步美国”吞噬“保守美国”20世纪50年代,美国保守主义复兴运动的领袖,罗素·柯克在《保守主义的精神》一书中,用充满忧虑的笔触,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美国正在走向衰败,这背后始终贯穿着一条清晰的主线,那就是美国的保守主义精神正变得愈发脆弱,作为繁荣根基的活水源头正在枯竭。”在随后的章节中,柯克将这一血淋淋的惨案——“进步美国”对“保守美国”价值观的肢解,展现在读者面前:首先被谋杀的,是“保守美国”的根基——清教徒价值观。在“保守美国”,美国人被信仰指引,被法律约束,自由观念体现在个人自治之中。人们应该遵守律法,担负责任,努力工作和生活,荣耀上帝。而在“新美国”叙事中,这不过是陈旧的迷信,曾经美国人深信的一切,被彻底颠覆了:基于信仰的律法,被“正义”取代在进步美国,人们喜欢谈正义,谈受害者,谈被忽视的99%,谈父权的压迫,谈社会的错误,却很少谈论界定“正义”的力量——基于信仰的律法。当美国人,崇拜的不是理性、契约和法律时,人群的撕裂也就越发严重,人们变得更无法互相理解。暴力,被“复仇”美化当美国接纳了“进步美国”的叙事,行动带有更多正义和复仇的色彩时,美国社会的暴力就越来越多。当街头暴力被合理化,破坏行为被美化为替弱者复仇,法律对财产权的保护软弱无力时,美国的打砸抢暴力和财产破坏就会日益频繁。而“进步美国”此时却沾沾自喜,仿佛在一场洗劫了商店的游行中,美国的声望在旁观者眼中反而在上升。“黑命贵”运动逐渐演化成一场暴力运动堕落,被“自由”装扮在“进步美国”的观念中,自由需要不断挑战旧的传统来证明。于是,家庭观念的沦丧被视为进步,大麻、滥交和放纵被视为个性表达,贫富则成为划分“我们”和“他们”的依据。过去的“社会榜样”被打倒了,主流观念甚至鼓励一种放任的、向下堕落的人生,以此作为美国的自由观,并把产生的一切问题都推给社会。人们以社会下游的标准要求自己,而不是寻求向上的榜样。创造财富,让位给分配财富和身份政治一位美国州长这样对记者说:“你们10年前90%的时间谈经济问题,10%谈其他的一些事情。现在你们是50%的时间谈平权、种族和贫富,剩下50%的时间则在议论我的个人问题。”高歌猛进,一起做大蛋糕的美国梦消逝了,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开始了。正在逝去的个人主义和工作道德柯克认为,世界上其他国家,喜欢用不同的方式贬低个人的工作意义,这正是它们无法走向繁荣的理由。只有美国,这个典型的布尔乔亚社会,却崇尚工作的意义,以工作为荣。这一切源自美国的个人主义——美国人相信个人对自己负责,这一清教徒信念导致了个人靠自己奋斗而取得成功的标准。然而在“进步美国”的叙事中,美国人开始把产生的一切问题都推给社会,推给大公司,推给政府,推给阶级,推给男人,推给白人,推给阴谋论,对社会变革投入的热情超过了今天的工作。当“保守美国”的价值观被“进步美国”彻底解构时,美国也就被掏空了灵魂。历史是个邪恶的老师只对自由人诉说真相保守主义思想家阿克顿勋爵曾说:“历史是个邪恶的老师,只对自由人诉说真相,唯有自由人才有资格汲取历史教训。”一个大国的崛起与衰落,在历史长河中,似乎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然而,对于身处历史的我们而言,美国的问题,一直都是世界的问题。今天的世界无疑处于一场重大的危机之中,世界的各个角落,国家理想和治理能力分裂,经济和公共安全卫生一片狼藉,灾难叙事兴起,极端民族主义回潮,全球化和自由贸易饱受怀疑,坦诚合作开始让位于极端对抗。观察这一切,要么被纷繁复杂的表象迷惑,要么洞悉历史深处的核心冲突。


本文是先知书店编辑在深度阅读、思考、总结文中反复提及的《谁是美国人》《美国秩序的根基》《保守主义的精神》等作品后,重新观察、理解美国大选这一历史转折事件背后的深层次原因,以及对美国和未来世界格局的影响,因此,我们也希望将这三本书推荐给对本文话题感兴趣的朋友。除了新老美国的激烈对抗外,美国的经验与教训,至少还清晰地告诉我们:1,政治至少有两重维度,一重是政治叙事,它提供国家的合法性(如本文提及的“进步美国叙事”与“保守美国叙事”),它就像机械动力的润滑剂,没有润滑剂,机械也能运作,但早晚会走向崩溃。另一重是政治领导力,它是一种直面现实的政治实践问题。然而,我们在讨论或者观察公共事件时,却常常顾此失彼,陷入单一维度。2,长远而言,思想/信仰关乎国运,它的威力远远大于暴力。正如保守主义所认为的那样:“一个政治体在根本精神上的统一,是该政治体能够维系自身的统一的前提之一。”3,对美国问题讨论带来的撕裂,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时空错位导致的价值混乱。如果说“老美国”是现代文明的高地,那么“新美国”的问题,就是进步主义、后现代主义的狂飙突进。美国的问题,应该回归保守,否则,20世纪的两场战争,恐怕还会向我们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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